重生之怎么和爽文不同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章 尿布里的算法,工棚里的轮回

最新网址:m.biquw.cc

刘黑娃是被饿醒的。

不是程序编译超时的警报声,也不是女儿早上扯着他耳朵喊“爸爸该交学费了”,是胃里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有人在他空荡荡的腹腔里跑冒泡排序算法。他想喊“妈”,喉咙里却只挤出“咿呀”的气音,紧接着一阵更猛烈的饥饿感袭来,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粗糙的襁褓上。

“醒了醒了。”李秀莲正在搓洗衣物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把他从木板搭的“婴儿床”里抱起来。她的手掌带着皂角的涩味,指腹上有道新鲜的划伤,是昨天切菜时被豁口的菜刀划的。刘黑娃被塞进她怀里时,鼻尖撞上她胸前磨得发亮的布纽扣,那是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处打着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饿坏了吧?”李秀莲解开衣襟,动作熟练得像在执行一段重复了千百遍的脚本。温热的乳汁涌进嘴里时,刘黑娃的理智还在抵抗——他一个 35岁的老男人,居然要靠吮吸母乳活下去。可身体的本能比算法优先级更高,他贪婪地吞咽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那只豁口的搪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玉米糊糊,表面结着层透明的膜。

这就是他的“重生福利”:没有米其林三星的早餐,没有管家递来的财经报纸,只有按需分配的母乳和偶尔加餐的玉米糊糊。

工棚的门是块钉着铁皮的木板,被风一吹就“哐当”作响。刘黑娃躺在“婴儿床”里——其实就是个铺着旧棉絮的木箱,看着阳光从门缝里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翻滚,像他脑子里混乱的代码块。他试着在心里构建一个数据库,存储父母提到的信息:父亲刘建国在三公里外的“东方大厦”工地绑钢筋,日薪 12块,这个月只发了一半;母亲在工棚区的公共厨房帮工,换些米面油;工棚区住了二十八户人家,最东头的王大爷会修自行车,西边的张婶总偷偷塞给他家半块咸菜。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既不能写成 SQL查询语句,也不能优化成哈希表。刘黑娃叹了口气,结果只发出个含混的“唔”声,逗得正在补袜子的李秀莲直笑:“这娃咋老叹气?跟个小老头似的。”

他确实是个“小老头”。白天听着父母谈论柴米油盐,晚上躺在木箱里复盘人生。他想起前世 35岁被裁时,HR说他“缺乏创新思维”,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创新——怎么用区块链技术追溯工头拖欠的工资?能不能用大数据预测下个月的玉米价格?但这些想法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掐灭了,就像在没有服务器的年代写云原生架构,纯属异想天开。

变故发生在他“满月”那天。其实没人记得具体日子,是李秀莲数着墙上的日历,说“差不多该挪挪窝了”。工棚区要拆迁,开发商要在这里盖新的宿舍楼,他们这些农民工得搬到更远的临时安置点。搬家那天刘建国借来辆板车,把木箱、铁皮桶和一床打满补丁的棉被堆上去,李秀莲抱着他跟在后面走。

刘黑娃第一次看清了工棚区的全貌。低矮的油毡房挤成一片,像被踩扁的火柴盒,几条污水沟在房子间蜿蜒,散发着刺鼻的馊味。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泥地里追逐,其中一个摔倒时蹭破了膝盖,咧着嘴哭,他娘拎着鞋底追出来,骂声比工地上的电钻还响。这场景让刘黑娃想起前世小区里的游乐场,孩子们在塑胶跑道上玩平衡车,家长们举着手机拍照,恍若两个世界。

路过“东方大厦”工地时,刘建国停下板车歇脚。刘黑娃被李秀莲举起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这个未来的地标建筑——现在还只是个巨大的基坑,几十名工人正在用铁锹挖土,两台老式塔吊慢悠悠地转着,吊斗里的钢筋发出“哐当哐当”的碰撞声。他看见几个工人踩着脚手架往上爬,安全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没闭合的链表节点。

“那是在干啥?”李秀莲问。

“打桩。”刘建国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昨天塌了个坑,埋了俩兄弟,刚被挖出来。”

刘黑娃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这个基坑的地质数据——前世做过东方大厦的智能安防系统,看过完整的地质勘察报告。这里的黏土层含水量超标,需要用碎石置换法处理,可眼前的工人只是往坑里填沙子,连最基本的轻型动力触探试验都没做。他想喊“停下”,想画出正确的处理流程图,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突然一阵狂风卷着沙砾扑过来,塔吊的吊臂晃了晃,吊斗里的钢筋坠落下来,砸在离板车不到三米的地方,溅起的碎石子打在木箱上“噼啪”作响。刘建国一把将李秀莲拽到身后,板车却被震得歪了歪,刘黑娃滚到木箱角落,额头撞上箱壁,疼得他眼泪直流。

“狗日的!”刘建国骂了句,捡起块石头朝塔吊司机的方向扔过去,“眼瞎了?”

塔吊驾驶室里探出个脑袋,骂骂咧咧地回了句,接着吊臂又慢悠悠地转起来,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幻觉。李秀莲抱着他的手在发抖,指尖冰凉,刘黑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跳得像在跑死循环。

那天晚上,刘黑娃发起了高烧。不是代码逻辑错误的热修复,是真真切切的体温升高,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像台老旧的风扇,呼哧呼哧带着杂音。李秀莲急得直掉眼泪,用湿毛巾给他擦额头,刘建国跑遍了大半个工地,才从一个退休老中医那里讨来半包退烧药。

药是黑色的膏状,闻着像烧焦的电路板。李秀莲用勺子挖了点,混着温水往他嘴里送,苦味瞬间炸开,刘黑娃拼命扭头躲开,却被父亲粗糙的手掌按住了脸颊。“听话,吃了就好了。”刘建国的声音难得放软,胡茬蹭过他的额头,扎得人发痒。

药最终还是灌了进去,苦得他直吐舌头。迷迷糊糊睡着前,他听见父母在低声说话。“要不送回老家吧?”李秀莲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娃再折腾下去要出大事。”

刘建国沉默了很久,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再等等,等大厦封顶,拿到工资就走。”

刘黑娃在高烧的混沌里,突然想起前世写的那段异常处理代码:try {重生逆袭} catch (现实暴击){返回原点}。原来人生从来没有容错机制,错误一旦发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执行。

退烧后的第二天,刘黑娃被抱到工地的公共水龙头旁洗澡。冷水浇在身上时,他看见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几个工人蹲在里面打扑克,硬币在粗糙的地面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正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分配时间,而他脑子里那些精确到毫秒的时间复杂度分析,在这里连半张扑克牌都换不来。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路过,裤腿上沾着新鲜的混凝土,他掏出个传呼机看了看,屏幕上的绿色数字一闪一闪。刘黑娃的眼睛亮了——这是他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电子设备”。可那年轻人很快把传呼机塞回口袋,扛起一捆钢筋朝基坑走去,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根没被正确初始化的指针。

传呼机都要淘汰了,他还惦记着 Java虚拟机?刘黑娃自嘲地想,任由李秀莲用粗糙的毛巾擦着后背。远处的塔吊已经停了,夕阳把基坑染成暗红色,像个巨大的伤口。他知道这个大厦会在 2003年建成,成为这座城市的地标,可现在埋在里面的,除了钢筋水泥,还有多少像他父母这样的人?

夜里躺在木箱里,刘黑娃听见隔壁传来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在调试未完成的函数。他突然不再纠结于那些用不上的算法,而是开始数母亲的呼吸声——她太累了,呼吸里带着轻微的喘息,每十五次喘息会停顿一秒,像个性能不稳的服务器。

或许人生从来就不是一段可以优化的代码,刘黑娃想。没有注释,没有文档,甚至连编译环境都随时可能崩溃。他能做的,只是在尿布里憋着劲,等着明天早上那碗可能掺了沙子的玉米糊糊——这才是他眼下唯一能执行的“指令”。

风又吹得铁皮门“哐当”响,刘建国翻了个身,嘟囔着“明天得把钢筋捆紧点”。刘黑娃把脸埋进母亲的衣襟,闻着那股混合着汗味和皂角的气息,第一次觉得,或许该忘了那些二进制的世界。毕竟在这个连变量都随时可能被回收的年代,能抓住的,只有这双抱着他的、粗糙却温暖的手。

最新网址:m.biquw.cc
本章换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