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詹姆斯会和那群保护欧洲移民去俄勒冈的保镖搅在一起。

也许是昨夜那个突然闯进艾尔莎房间的牛仔让他意识到，在这片西部荒野，单靠他自己保护家人，实在有些靠不住。

达顿一家七口：西部拓荒者。

1862年的《宅地法》，核心条款：任何21岁以上美国公民（含移民意向者），缴纳10美元登记费，耕种160英亩（约65公顷）土地满5年，即可免费获得所有权。

为了有美好的生活。

退伍老兵父亲詹姆斯，母亲玛格丽特，十七岁的长女艾尔莎，十六岁的次子汤姆，五岁的小儿子约翰，还有姑姑克莱尔和她女儿玛丽·艾贝尔。

他们举家离开田纳西。

詹姆斯驾着装满家当的马车走陆路，其他人则坐火车前往沃斯堡汇合。

接下来，便是横跨一千多英里荒野，直抵西北俄勒冈的漫长征程。

凶险可想而知！

可谁料得到，昨夜艾尔莎房里会有匪徒闯入！

“你定下了？”玛格丽特抱着小约翰，目光直刺詹姆斯。

詹姆斯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就搭个伴，互相照应。他们队里两个保镖，队长谢伊，还有个叫托马斯，都是退伍老兵，熟悉去往俄勒冈的路。”

“那就好。”玛格丽特话音一落，目光如刀锋般扫向角落的汤姆。

汤姆脊背一凉，仿佛被毒蛇盯上。

“詹姆斯，”玛格丽特声音冷硬，“汤姆腰上那两把家伙，你怎么看？”

詹姆斯笑容不变：“还算不错。不早了，那边等着呢。”

欧洲移民启程前要查天花。

欧洲移民的保镖队里没女人，只能请詹姆斯的家眷帮忙检查女移民。

天花！十九世纪西部的瘟神，沾上就是鬼门关！

詹姆斯说得在理，可玛格丽特不依不饶：“你没听艾尔莎说吗？这小子！自己跑去抓诈骗犯，当上了——赏！金！猎！人！”

最后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砸在地上！

“亲爱的玛格丽特女士，”汤姆随手指向窗外的街道，“这是沃斯堡，离着俄勒冈还有一千多英里，绞架上还有一个吊死的小偷，可见这里有多乱，那沃斯堡到俄勒冈这一路，该有多凶险？”

汤姆的质问砸在地上，满屋死寂。

随后，汤姆双手一抖！

两把柯尔特左轮闪电般拔出又插回，快得只余残影！

其精彩程度，让一旁的小约翰，惊喜的拍手！

连詹姆斯眼底都掠过一丝亮光。

“既然老爸没空给我买马，”汤姆转身就走，语速快得像爆豆，“我自己去！”

话音未散，人已如被疯狗撵着般冲出了门！

沃斯堡镇外，牛马市场黄尘蔽日。

汤姆一头扎进这片牲口的泥泞海洋，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儿的马，没一匹合用的！”

汤姆会骑马，曾经做任务的时候学过，对马的知识也略知一二，但眼下没有适合他的马！

“我要匹好马。”汤姆的目光在围栏里仔细逡巡。

“好马？”旁边的牲口经纪人嗤笑一声，黄牙间叼着的草茎颤了颤，“好马都在牛仔的鞍子底下！这儿？只有拉犁的料！”

话音未落，汤姆的视线猛地钉死在泥泞围栏的深处。

那团裹满污泥的活物，动了。

“那是什么？”手指直戳那团泥巴。

经纪人眯眼望去，喉结狠狠一滚：“那匹…黑马！”

泥浆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纯黑的皮毛。

那畜生原本蜷卧着，此刻却像压紧的弹簧骤然崩开！

一人高的身躯竟比寻常骏马还猛悍半头，雄健的骨架绷出刀劈斧凿般的棱线，一双熔金似的竖瞳，死死焊在汤姆脸上。

“三岁口，没沾过鞍。”经纪人悄悄退后半步，袖口蹭了蹭额角的冷汗，“十五美元！画个押，它就是你的！”

汤姆眼底腾起火。

迎着那冰刀般的注视，他缓缓抬手。

“别碰！”经纪人嗓子都劈了！

电光石火间，酒桶大小的铁蹄带着腥风劈向面门！

汤姆腰脊反弓如满弦，就在后仰的刹那，蹄影擦着他下巴掠过，溅起的泥浆像淬了毒的铁砂，劈头盖脸炸开！

“五美元！”经纪人哭腔都出来了，“签了契就归你！”

沾满污泥的手指在羊皮卷上按下指印。

银币落袋的脆响传来，经纪人肩膀这才垮塌下来：“这小祖宗…爹妈早叫人卖啦。”

他望着黑马熔金般的眼，声音发涩，“饿疯了敢从狼嘴里掏食，踢断过三个牛仔的肋骨，沃斯堡的围栏？从来关不住它！”

“牵走！”经纪人喘着粗气，突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黄牙缝里嘶嘶漏风，“下回…下回你要啥牲口，给你…打对折！算我的！”

可眼下，怎么把这活祖宗弄走？

汤姆猛地扯下柯尔特，褪色的牛仔帽和马甲甩进沙土，露出汗碱斑斑的粗麻布衬衫。

人如猎豹般扑出！

黑马铁蹄腾空的瞬间，汤姆靴跟蹬裂地皮，双手死死攥住马鬃。

“嘶——！”

嘶鸣声如同生锈的巨锚锁链崩断，三十步外，一匹佩尔什挽马惊得扯裂了橡木桩！

狂暴的声浪撞得汤姆颧骨发麻，满嘴血腥味。

畜生疯魔般拧腰甩臀，汤姆铁锤似的膝盖狠狠凿向马腹软肋！

黑马吃痛，狂性彻底爆发，化作一道裹挟沙尘的灰影，炮弹般撞开围栏，冲了出去！

汤姆左臂毒蛇般锁死马颈，小臂青筋暴起如绞刑索，整个人像块烙铁，死死焊在那颠簸狂跃的脊背上。

蹄声如雷，卷起漫天黄尘，一人一马，转眼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经纪人瘫跪在泥地里，脸白得像新刷的石灰墙，望着那绝尘而去的烟柱，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日头爬得老高，一个身影终于闯进了经纪人的视野。

一匹高大的黑马背上，驮着个泥猴似的小人儿，由远及近，直到跟前。

经纪人眯起眼才看清，那小子浑身裹满泥巴。

裤子早给撕烂了，破布条随着风，有气无力地飘荡。

汤姆一偏腿，利落地从背上跳了下来。

“有马鞍吗？”声音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经纪人下意识地应道：“有！”

“拿来。”

“……行。”

经纪人看着那头出了名的“小煞星”，这畜生往日里谁碰跟谁急，此刻却温顺地让人骑，甚至乖乖等着上鞍。

他的目光这才真正落到汤姆身上。

单薄瘦小的身板，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