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回转太乙观，正好看到道童苏白站在元阳天尊像前，为长明灯剪芯。

他当即驻足，神情肃穆，口中唱诺：“常燃明灯，照诸幽暗，获福无量！”

苏白将剪下的焦黑灯芯捏在手心，同样唱诺道：“常燃明灯，照诸幽暗，获福无量！”

两人闲聊几句。

苏白因有事务在身，便告辞离去。

姜桓依次经过元阳天尊殿、太阴元尊殿、玄稷天尊殿，最后穿过太霄道尊殿，这才来到太乙观的后院。

也就是观中道士、道童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

无论穿行过多少次，他都为这方世界的神圣崇拜感到惊奇。

没有三清四御的神名流传，道观里不拜自家道派祖师也就算了。

这太乙观的两边侧殿，竟然还供奉了佛家祖师梵如佛尊，以及神兽、妖仙一脉大能元凰神母。

而且据姜桓所知，这方世界，无论是官方神庙，还是道观、佛寺，乃至广大妖修，都只供奉这六位。

只是供奉的主次不同。

就好像太乙观，虽然分属道门，但道家祖师太霄道尊却供奉在第四殿，仅比梵如佛尊、元凰神母两位稍微尊崇些许。

除了这六位，其他任何信仰，都会被打为邪神淫祀。只要露头，便会被各方清剿。

——先祖崇拜被归为民俗，不在此列。

“传说这六位，皆有救世之功，不知这方世界究竟经历了何等灾劫，才会如此……”

姜桓摇了摇头，回了自家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一间单进的四合院。

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原本这院子应住四个道童。

只是这一批仙苗，总计十八名，分到最后，只剩下姜桓和章鸣，遂各占了一边厢房。

院子正房供奉着元阳、太阴、玄稷三尊神位。里边明灯常燃，香火不绝。

除了去杏林做功课，道童们的修行，都要在各自院落正房里进行。

姜桓瞥了眼左侧厢房，发现门户已经贴了避尘符，显然章鸣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他信步走进正房，看到玄稷神位前，香火快要断了，赶忙给续上。

再回头又发现，太阴神位前供奉的花果，已不新鲜，他又张罗着换上新的。

“噫！章师兄筑基去了，这轮流扫洒供奉的活计，不得我一个人来？”

姜桓忽然觉得一个人独享整个院子，好像也不是什么美事。

他摇了摇头，回了右厢房，趺坐在蒲团上，回忆今天的见闻。

章鸣种出灵杏来，再次将他潜藏内心八年的游仙梦，给勾了出来。

姜桓上一世就是个修仙发烧友，曾于三山五岳寻仙问道，却一无所获。

最后一回访道，路遇一家人先后落入深潭，他将人救上岸，自己却力竭沉底，溺水而亡。

好在种善因得善果。

他当时胸前挂了个木神句芒的玉佩。在他死后，玉佩化作清光，护持其魂魄，顺利轮回转世。

来到这方世界，姜桓在胎中就开启了灵台，但也因此让魂魄负累，直到十岁时才破解胎中之谜。

这一世，姜桓出生在九江郡，庐山县，附近有一座庐山，还有一方彭蠡泽。

觉醒前世宿慧后，他起初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

先有句芒玉佩显露神异，后有穿越的亲身经历，姜桓又起了寻仙问道的念头。

很快他就惊异地发现，这方世界祭拜的神圣，与前世迥然不同。他记忆里的那些道佛轶事，已经没有半点价值。

好在这方世界，修行大昌，道佛修士并不离群索居。在这九江郡地界，就有太乙观和方竹寺两家修行宗门。

十一岁时，姜桓得知太乙观开山收徒，独自一人背着行囊，赶了五天五夜的路来到山中。

好在他确有资质，一番考校后，顺利获得太乙观认可，被收入门庭。

而这方世界的修行法门，也奇特得很。

既不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也无需传度受箓、通达神灵。

自入门七年以来，姜桓每日服食灵膳、补益元精。

再念诵《太乙救苦真经》，运转法门炼化元精为真气，与观想所得神念相合，修持三元精粹。

这倒是与前世道经中“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法门有相似之处。

但这仅是修行前缀，真正的关键，在于用三元精粹，养出一枚灵种来。

比如太乙观，就是亲手种植一株杏树，好生滋养，以种出灵杏，食其果肉，方能踏入百日筑基的门槛。

剩下的那枚杏核，另外也有说法，只是姜桓还没到这一步，暂且不知其妙用。

至于培育出的苦杏树，最后都会统一移栽，赠送给道童出身的县城或者镇村。

姜桓出身的姜家村，就曾有一株百年苦杏树，可惜在他三岁时莫名枯死，最后连树根都不知所踪。

“待我孕出灵杏，这棵苦杏树，便也能回报家乡父老一二了。”姜桓轻声呢喃。

这一世，姜桓三岁丧父，五岁丧母，也没其他近亲抚养，是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常言道：天下无不孝之神仙。

他如今得了仙缘，日后若有成就，必然少不了回馈桑梓。

“此事暂且不提，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早将灵杏孕育出来。”

姜桓皱眉：“我能感应得到，那株杏树里边，潜藏灵性并不浅薄，犹在章鸣那株之上。”

“我在《太乙救苦真经》上的修为，不比他弱，又有句芒法相助力，为何至今没有成果？”

他不在乎大师兄的虚名，也不急着争这一时之先后。

但若是迟迟不能孕育灵杏、步入筑基，导致仙途受阻，姜桓是决不能忍受的。

“总不能是句芒法相过犹不及，帮了倒忙吧？”他眉头微皱，闭目凝神，感应自身灵台。

灵台中，一株苦杏树微微摇曳，树上栖居着一尊人面鸟身、乘两龙的神灵。

正是前世华夏神话里的东方木神——句芒。

在护持姜桓魂魄转世时，句芒玉佩本体已经湮灭，仅存一道神光，与其魂魄融合，变化成了句芒的法相。

“灵台中的句芒就是我，我就是这尊句芒法相。”

“以之炼化的三元精粹，与苦杏真形图相比，本质上理应并无不同才对。”

姜桓无奈扶额。

因为在这株杏树上倾注了七年心血，他委实不愿意再换一棵树重新来过。

诚然，杏林中还有几棵杏树，也是由他亲手所植，同样有些缘法。

但那些杏树灵性要弱上不少，种出来的灵杏，必然也有所不如。

如非必要，姜桓不愿退而求其次。

“唉，真个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