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扯那些没用的，”新生宿舍内，古德里安教授把话题转了回来，将那个沉重的木质八音盒“咚”地一声放在了红木茶几上，打断了房间里尴尬的寂静。

“我们接到消息，明天就要进行‘3E考试’了，所以我特地给你们带来了这个！”

他一脸得意表情，举起了那个八音盒。

盒子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深色木料制成，上面雕刻着繁复而扭曲的纹路，像是无数藤蔓缠绕着一条垂死的巨龙，散发着一股腐朽而威严的气息。

“这玩意儿是什么？”姜楠没敢用手碰，只是用魔杖尖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个盒子，“龙族专用的早教玩具？”

“当然不是！”古德里安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3E考试’，说白了，就是龙语水平测试，而这个炼金物品，记录着一段至高无上的言灵——‘皇帝’！听到它声音的人，会根据自身血统的纯度，产生不同程度的‘灵视’，现在，你们仔细听。”

他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轻轻旋动了八音盒侧面的黄铜发条。

没有预想中的清脆乐声，从盒中流淌出的，是一串无法用人类任何一种语言去描述的音节，那声音低沉、古老、宏大。

如同青铜深渊中传来的钟鸣，又像是君王葬礼上的哀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仿佛能直接在人的灵魂深处刻下烙印。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古德里安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他用一种深情的语调轻声念着，仿佛在回应那古老的呼唤。

片刻后，他迅速擦了擦眼角，激动地看向两个少年：“怎么样？你们听到了什么？”

姜楠和路明非对视了一眼。

前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后者则双手捂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直接躺倒在沙发上，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太好了！”古德里安见状，惊喜万分，“看你们的反应这么剧烈，这恰恰说明了你们的血统纯度非常之高！快告诉我，你们看到了青铜的城市，还是燃烧的王座？”

“不！我们什么都没听懂！”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姜楠更是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教授，我严重怀疑贵校今年的招生系统被病毒入侵了，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乌龙事件？”

路明非则维持着躺倒的姿势，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哀嚎：“完了……完了完了……我以为我的人生终于要起飞了，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呜呜呜……”

这下轮到古德里安傻眼了，他脸上的惊喜凝固了，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了下去。

“不……不应该啊……”他喃喃自语，“你们的血统都是校长亲自检测过的，以他的眼光，理论上是不会……看走眼的……”

“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姜楠无视了旁边还在EMO的路明非，“教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盒子坏了。第二，我们两个都……。”

“那肯定是盒子坏了！”古德里安几乎是吼出来的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装备部那帮疯子！我就知道他们不靠谱！这么重要的炼金装备，居然连定期的维护都不做！”

他抱着盒子，接着安慰两人道：“你们放心好了，就算暂时没听出来什么也不要紧，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顺利通过考试的。”

“我说教授，您怎么就是不肯接受现实呢？”姜楠有些无语。

“很明显我们就是两个普通人，大不了就退学嘛，这个结果对大家都好。对了，退学要办什么手续啊？”

“你……你真的想退学吗？”古德里安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伤心，“根据你们签署的入学协议，如果中途退学，那么关于卡塞尔学院的这一段记忆，都将会被清除。”

“什么！”姜楠浑身一震，他猛地站了起来，“你们要对我用‘Obliviate（一忘皆空）’？可我根本没收到过什么鬼协议！”

“那个协议……在你来之前，已经有人代你签好了。”古德里安还没从失望中回过神来。

“不过，你不觉得可惜吗？孩子，你明明已经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现在却要主动退回到那片虚假的幕布后面去。”

“不！”姜楠的脸都快气绿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这套洗脑流程专业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比如智力下降什么的？”

“嗯……这个怎么说呢？”古德里安陷入了沉思，“反正应该还能记得自己叫什么……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先等考完试，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退学。”

他不再多说，抱着那个“坏掉的”八音盒，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宿舍。

“我得先去找装备部那帮混蛋算账，你们早点休息吧。”

门被关上，宿舍里重归寂静。

“现在咋办？”路明非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茫然，“明天的考试，咱俩肯定过不了啊。”

“过？”姜楠冷笑一声，他已经开始飞快地收拾自己的行李，“过个屁！今晚，我们连夜闪人！”

“啊？”路明非的嘴张成了O形。

姜楠把魔杖往口袋里一塞，转身看着他，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别傻了路兄，你真以为我们是什么屠龙勇士啊？屠个鸡还差不多！”

“如果明天的那个什么考试我们真靠什么狗屎运过了，那就彻底走不了了！”

他顿了顿，回忆起芝加哥车站那惊魂的一幕。

“车站那个怪物，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那个戴肯德基纸袋的怪人突然冒出来，我们俩现在坟头的草都三米高了！”

他又接着说，“根据校长讲的，那玩意还只是个小弟中的小弟！哪天真让我们碰上什么龙王，我们连给人家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赶紧的，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翻墙逃出这个鬼地方，然后各回各家！”

路明非低着头，沉默了，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影子。

他脑子已经空了，心想这话不应该我来说吗？哥们你又不衰，你配讲这种话吗？这种临阵脱逃的烂话应该我这个衰仔来讲才对啊！

姜楠发现他没反应，以为他在担心别的事，又放缓了语气：“路兄，你怕什么？怕档案要不回来啊？”

“只要确定我们跟龙族什么的没关系，昂热校长肯定没理由扣着我们不放，至于洗脑……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知道的太多对自己也不好。”

“我不是怕这个……”路明非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姜楠瞪大了眼睛：“那你怕什么？难道你真想留下来屠什么龙啊？”

看路明非没有回应，他又继续开口:“不是吧兄弟，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回国，找个差不多的大学混个文凭，不比在这儿玩命强？”

“拯救世界这种事，跟我们这种小角色没关系。”

路明非还是摇头，他抬起头，看着姜楠，眼神里是一种姜楠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迷茫，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你不懂……”他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一声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