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这边刚一出青铜城就被怪物盯上，黑暗的江底，一双巨大的黄金瞳亮起，那光芒里是纯粹的杀意。

“逆臣，退下！”

少女的魂体猛然爆发出强光，一声叱喝直接在龙侍的灵魂中炸响，声音里充满了君王般的威严与愤怒。

黄金瞳剧烈闪烁，龙侍的身形在水中凝滞，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存在。

它畏惧地盘旋片刻，最终还是不甘地掉头，重新退回了青铜城的阴影。

……

许久，他们冲出了水面。

姜楠大口呼吸着江岸潮湿的空气，马形水怪则是亲昵地蹭了蹭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算是告别，随即一头扎入江水中消失不见。

他找到了被自己丢在岸边的手提箱，一屁股坐在上面，过了一会还是心有余悸。

“差点就死在下面了……”

他看向身旁那道白发少女的魂体，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水下那对倒霉蛋情侣有没有碰上那怪物。”

“呵，”少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要不是怕你这家伙淹死在下面，我早就把那东西吞了。虽然血统低了些，但还算有点权柄。”

姜楠听得眼皮直跳，看来这灵魂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他庆幸捡回一条命时，少女再次开口，语气平淡，说出的内容却让他想直接跳江。

“小弟，看你这么闲，不如再下去一趟，把那头龙侍收进你这个箱子里。”

“什么？”姜楠差点蹦起来，满脸怒意“你疯了？我刚死里逃生，你还想让我去送？”

“你怕什么？这不是没事吗？”少女的语气带着一丝蛊惑。

“有我罩着你，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变强了，你以后也能混得更好，不是吗？”

姜楠沉默了。

他思考了两秒钟，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除了信她，别无选择。

“你最好真的能罩着我！”他咬着牙，一脸无奈地重新走向江边。

这一次，在对方的言灵加持下，周围的江水仿佛有了生命，主动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

与此同时，江水深处。

叶胜和酒德亚纪的上升，更像是一场缓慢沉入深渊的告别。

每一次向上摆动肢体，都在压榨仅剩的生命力。

肺部灼烧的痛楚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空虚，每一个动作都在与整个长江的重量抗衡。

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然而，就在那遥远的水面光亮仿佛触手可及之时，那股曾让他们如坠冰窟的血脉威压，再次降临。

如同神明冰冷的视线，穿透层层水幕，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在他们下方无尽的黑暗里，一双比探照灯还亮的黄金瞳缓缓睁开。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暴虐，只有一片永恒的死寂与冷漠，如同高踞王座的君王，在审视两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希望，在这一刻被击的粉碎。

“龙……”叶胜的心脏，连同他怀里那尊沉重的铜罐，一并沉入谷底。

下一秒，一道黑影撕裂水流，快到极致！

一根如同黑色长矛般的尾刺，带着贯穿一切的杀意，直取酒德亚纪的后心！

叶胜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的反应超越了大脑的思考，他猛地一个旋身，将亚纪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那致命的一击。

“噗——”

一声闷响，尾刺毫无阻碍地刺穿潜水服，深深扎进他的身体。

他闷哼一声，浑身剧烈颤抖，暗红色的血瞬间从伤口涌出，在浑浊的江水中染开一团凄艳的血雾。

刺骨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松开怀里的亚纪，也没有松开那个沉重的铜罐。

酒德亚纪透过昏暗的探照灯光，看见了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看见了他手腕上那根彻底指向零点的氧气表指针。

……也看见了那团在她眼前不断扩散，让她心脏冻结的血雾。

她停了下来。

在周遭的黑暗与死寂中，她不再挣扎向上，仿佛放弃了一切。

她转过身，在这片没有生灵的江底中，轻轻拉住了叶胜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却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将连接着自己生命的氧气管摘下，塞到了他的手里。

通讯频道里，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微弱的电流声，也无法掩盖话语里令人心碎的颤抖。

“叶胜，”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你……带着它走吧，我真的……游不动了。”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出了那些一直藏在心底，却从未宣之于口的遗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能见到我姐姐……”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姐姐的模样。

“……你替我告诉她，我很想她，非常……非常的想。还有，我公寓里的猫，它叫‘罐头’，最喜欢吃秋刀鱼了，你……帮我给它找户好人家。”

“还有……我爱你……”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想起的，不是作为混血种的荣誉，而是凡俗人间里最温暖的点滴。

那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也是最深的眷恋。

说完，她松开手，用最后一丝浮力，将叶胜的身体，用力地向上推去。

而她自己，则像一片失去生命的羽毛，缓缓地沉向江底。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只因失血而冰冷的手，极限地抓住了她下沉的手腕，将她猛地拉了回去，用尽全力地拥入怀中。

叶胜摘下了自己的呼吸面罩，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傻瓜……”他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那声音穿透了生死的距离，直接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我一直……都知道。”

他把那唯一的，连接着生与死的氧气面罩，牢牢地按在了她的脸上。

“你听我说，亚纪……。”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和意志都刻进她的灵魂里。

“我原本想，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到学院，就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湖边，向你求婚。”

“戒指我都准备好了，在宿舍的抽屉里，左边第二个，那件叠得最整齐的白衬衫口袋里。”

“可我现在知道了，我们这种人，或许……根本就不配拥有那样的未来。”

他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在水中化作细小的丝线。

“所以，忘掉我，好好活下去。去告诉你的姐姐，你很想她，去喂你的猫吃秋刀鱼，去做所有……所有我们曾经幻想过，却再也没机会一起做的事。”

“那个怪物……是冲着这个罐子来的。活下去，亚纪！”他看着她的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一定要把这东西……亲手交给学院！”

说完，他决然地松开了手，转身用自己濒死的身体，去面对那双越来越近的神明般的黄金瞳。

他举起了手中的水下手枪，打光了所有子弹，用自己最后的光和热，为心爱之人，引开死神冰冷的凝视，为她争取那哪怕多一秒的生机。

酒德亚纪被上涌的水流推向江面，她疯了一样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

最后连同那双巨大的黄金瞳一起，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那个遥远而温暖的光点，熄灭了。

在生命的尽头，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叶胜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笑了。

那是他一生中，最灿烂的笑容。

再见了，亚纪。

请带着我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