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第4章 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赵木生被塞进了陈庆之的铁棺材越野车,看着熟悉的抚松县城在惨白的天光里越来越小,心也跟着沉进了冰窟窿。车里头暖气足得闷人,皮革味混着陈庆之身上那股子贵得要死的木头香,熏得他脑仁疼。老烟枪缩在副驾上,又开始点他那呛死人的烟卷儿,蛮牛把着方向盘,跟座铁塔似的,后视镜里那双牛眼时不时就往后座扫,跟防贼似的。
车子吭哧吭哧爬上了进山的土路,积雪被车轮碾得嘎吱作响,两边黑压压的林子跟鬼影似的往后掠。陈庆之也不闭目养神了,平板电脑搁在腿上,手指头划拉着,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卫星地图,弯弯绕绕的等高线看得人眼花。他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又低头在地图上点两下,像是在核对路线,那金丝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陈老板,”老烟枪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暖烘烘的车厢里打着旋儿,“咱这回,真奔‘老鬼愁’去啊?那地界儿,邪性!十几年前那场大雪崩,埋了多少人?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他声音有点发虚,像是给自己壮胆,又像是提醒谁。
陈庆之头都没抬,手指在地图上某个被标红的地方点了点,声音平淡无波:“雪崩是天灾,怨不得地界儿邪。有赵工在,怕什么?他爷爷可是当年唯一从‘老鬼愁’底下走出来的活人。”这话听着像夸,可木生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这老狐狸,把他爷当探路的死鬼了!
蛮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插话:“管他邪不邪,一膀子力气,啥玩意儿掀不翻?有我在,保管老板顺顺当当!”他这话透着股蛮横的自信。
木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手揣在兜里,死死攥着那块冰凉的玉佩和粗糙的皮子地图。车越往山里开,路越难走,颠簸得厉害。窗外的景色也变了,不再是低矮的林子,变成了大片大片笔直参天的原始针叶林,松树、冷杉,枝干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像披着白甲的巨人。天光被密林遮挡,车里显得更暗了,只有仪表盘和导航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开了估摸得有两三个钟头,车子猛地一拐,钻进了一条更窄、更破的岔路。这条路像是很久没人走了,积雪深得能埋到小腿肚,全靠越野车强劲的动力硬拱。两边的树枝刮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嚓啦”声。林子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仿佛凝滞了,带着一股子陈年腐叶和冰雪混合的沉闷气味。
就在木生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挪位的时候,车子猛地刹住了。
“到了。”陈庆之合上平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木生跟着下了车,一股子透骨的寒气瞬间把他裹了个严实,比车里的闷热舒服多了,但也冷得多。他抬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一片被高大松林环抱的林间空地,空地上的雪被清理过,停着另外两辆同样硬派的越野车。空地的边缘,扎着几顶厚实的军用帆布帐篷,帐篷外面堆着不少装备:登山包、绳索、冰镐、雪铲,甚至还有几把裹着帆布套的长条状东西,看形状,绝对不是登山杖!几个穿着厚实冲锋衣、表情木然的汉子正在整理装备,动作麻利,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善茬。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跟蛮牛一个路数。
这他妈是个营地!陈庆之早就准备好了!什么“老林记”后门集合,就是个幌子!木生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老板!”一个领头模样的汉子看到陈庆之下车,快步走过来,低声汇报了几句。陈庆之点点头,目光扫过营地,最后落在了空地中央一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防寒服,勾勒出高挑修长的身形,正低头仔细地检查着手里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弩。弩身是哑光的黑色金属,线条流畅而危险,弩箭的箭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蓝的冷光。她站在那里,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墨竹,与周围嘈杂忙碌的环境格格不入,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即使没看到脸,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也扑面而来。
陈庆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扬声招呼:“月如,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
赵木生只觉得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冷艳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雕,挑不出一点瑕疵,可那双眼睛……瞳孔是极深的墨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她的视线淡淡扫过陈庆之,在赵木生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随即又落回手中的短弩上,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她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连个音节都欠奉。
秦月如!陈庆之电话里提过的那个“月如”!木生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个名字。这女人……太冷了!冷得像块万年玄冰!跟她一比,这长白山的严寒都算暖和的了!
就在秦月如目光扫过他的那一刹那,赵木生胸口贴身藏着的半块玉佩,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那热度来得比前两次都要猛烈、都要突然!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嘶——”木生猝不及防,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弓了一下腰,脸色瞬间煞白!他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胸口,感觉那块玉简直要烫穿皮肉,灼烧他的心脏!更诡异的是,伴随着这剧烈的灼痛,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从玉佩的位置爆发,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像三伏天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又像是被无数冰冷的毒蛇同时咬中!
他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向秦月如!是她!一定是她引起的!
秦月如似乎察觉到了他剧烈的反应和惊骇的目光。她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眸再次抬起,精准地锁定了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赵木生。这一次,她那万年冰封般的漠然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一丝极淡的、近乎疑惑的涟漪,如同寒潭被投入了一粒微小的石子。但仅仅是一瞬,那涟漪便消失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的目光在他捂着胸口的手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剧烈的反应和她的疑惑,都从未发生过。
老烟枪正凑在蛮牛旁边点烟,看到木生突然弓腰捂胸、脸色惨白的样子,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嘿嘿干笑两声:“哟呵,小子,这还没进山呢,就怂了?冻着了?”他故意把话说得大声,像是在打圆场,又像是在试探。
蛮牛也投来鄙夷的一瞥,鼻腔里哼了一声:“软蛋!”
陈庆之也注意到了木生的异常,金丝眼镜片后的目光在他捂着胸口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在秦月如脸上,看到她眼底那丝极快消失的疑惑时,陈庆之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深不可测的弧度。那笑容里,有满意,有玩味,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说:“山里风硬,赵工多穿点。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木生强忍着心口那要命的灼痛和冰寒交织的诡异感觉,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再看秦月如那边,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胸口那块玉佩还在持续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和刺骨的寒意,像是在他身体里开辟了一个冰火交战的战场。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在刚才秦月如目光扫过他的瞬间,他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幅模糊而恐怖的画面——无数扭曲的、穿着破烂古代盔甲的影子,在无边的黑暗和风雪中无声地行进……阴兵过境?!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玉佩那剧烈的反应带来的痛苦冲散了,只剩下无边的惊骇!
这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玉佩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身上那股子冰冷死寂的气息,简直不像活人!
十分钟过得飞快。陈庆之的手下已经把装备分发完毕。木生也被塞了一个沉重的登山包,里面装着睡袋、冰爪、绳索、冰镐和一些压缩干粮、水壶。沉甸甸的包压在肩上,让他胸口那玉佩的灼痛感更清晰了。
队伍集结。陈庆之走在最前面,旁边跟着那个沉默的营地头目。秦月如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陈庆之侧后方几步远的位置,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把造型危险的短弩。蛮牛和老烟枪一左一右夹着赵木生,像是怕他跑了。后面是七八个背着大包、神情冷峻的汉子。
没有废话,队伍一头扎进了营地旁边更深的原始森林。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林子里的积雪比外面深得多,一脚踩下去,直接没到大腿根。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里拔腿,极其耗费体力。参天的古树枝桠交错,遮天蔽日,光线极其昏暗,如同提前进入了黄昏。空气冰冷而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那是积年的落叶和倒下的巨木在厚厚的雪层下缓慢分解的味道。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压的“嘎吱”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林间回荡。
木生从小在山里跑,体力不算差,但背着沉重的装备,在齐大腿深的积雪里跋涉,没多久也开始喘粗气。汗水刚冒出来就被冻住,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又冷又黏。胸口那块玉佩的灼烫感倒是慢慢消退了,可那股子阴冷的寒意却像跗骨之蛆,盘踞在心口,让他总觉得心头发慌。
更让他难受的是身边这两个“保镖”。
蛮牛走在左边,那大脚板子踩下去,雪坑比谁都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跟拉风箱似的,时不时就扭头瞪木生一眼,像是在嫌弃他走得慢。老烟枪在右边,这老油条看着干瘦,走起雪路来却滑溜得很,深一脚浅一脚,速度居然不慢。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卷,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会儿看看四周的树,一会儿又瞟瞟赵木生,嘴里还不闲着。
“小子,腿脚还行啊,没白瞎你爷老山客的名头。”老烟枪嘿嘿笑着,吐出一口白气,“不过,这‘老鬼愁’的路,可比这难走多了。当年你爷能从里头爬出来,啧啧,是真有两把刷子。你知道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啥不?”
木生心里一紧,闷头往前走,不接话。
老烟枪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压得低了些:“就那半块玉佩,还有那张破皮子,对吧?嘿,陈老板手里有另一半,这事儿你知道了吧?”他凑近了一点,那股浓烈的烟味和土腥子气直往木生鼻子里钻,“不过啊,我估摸着,你爷当年带出来的,恐怕不止这点玩意儿吧?那老鬼愁底下,邪门着呢,光靠半块玉一张图,可不够保命出来。”
木生脚步顿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这老东西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
“嘿嘿,别紧张。”老烟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就是瞎琢磨。你爷当年出来,神神叨叨的,见人就躲,像是被啥东西吓破了胆。你说,他是不是在里头……看见啥不该看的了?或者,拿了啥不该拿的?”
“我不知道!”木生猛地打断他,声音有点冲,“我爷的事,我啥也不知道!”他加快脚步,想甩开这烦人的老油条。
“哎哎,急啥嘛!”老烟枪紧赶两步又贴上来,语气带着点哄骗,“小子,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老鬼愁’不是啥好去处,多知道点门道,活命的把握就大一分。你爷当年咋出来的?路上有啥讲究?避讳点啥?你跟叔说说,叔经验多,也好照应你不是?”他拍着胸脯,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
木生心里冷笑。照应?怕是套话吧!他紧闭着嘴,只顾埋头往前拱雪。
前头的秦月如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抬起一只手,动作干脆利落。整个队伍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她。
秦月如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着脸,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器,扫视着前方一片被巨大倒木和乱石堆堵住的区域。那里积雪覆盖,看似平静。她小巧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两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某种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信息。
木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乱石和雪,啥也看不出来。可就在他凝神细看的时候,胸口那块沉寂了片刻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又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不是灼热,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引起了它的共鸣?或者……预警?
他还没琢磨明白那感觉,秦月如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定:“绕行。前面雪层不稳,下面……有东西。”
有东西?什么东西?木生心里一紧。是野兽?还是……更邪门的?
陈庆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听月如的,绕过去!”
队伍立刻改变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秦月如指定的路线,绕开那片看似平静的乱石积雪区域。木生经过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片地方。就在他们绕行的边缘,他脚下似乎踩到了一块埋在雪下的硬物,形状有点奇怪,不像石头。他下意识地用脚拨开一点积雪……
半截灰白色的、已经腐朽的腿骨,赫然露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破烂的、像是某种粗布衣物的纤维!
木生头皮一炸!差点叫出声!
老烟枪也看见了,他那张老脸瞬间皱成了菊花,倒抽一口冷气:“嘶……晦气!这地方,邪性!指不定是当年雪崩埋下的倒霉鬼!”
蛮牛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啐了一口唾沫:“死都死了,怕个球!”
前面的秦月如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冷冷地甩过来一句:“别碰,走。”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木生赶紧收回脚,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再不敢多看,快步跟上队伍,只觉得这死寂的原始森林,处处都透着诡异和凶险。而那个叫秦月如的女人,似乎真的能察觉到常人无法感知的危险!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玉佩会对她有反应?
队伍在密林中艰难跋涉了不知多久,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就在木生感觉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时,前方的林木似乎稀疏了一些,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风声。
走在最前面的陈庆之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和隐隐的兴奋。
“到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木生奋力拨开挡在眼前的、挂着冰凌的枯枝,往前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前方不再是遮天蔽日的密林,而是一片巨大的、令人绝望的断裂地带!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如同大地被天神用巨斧狠狠劈开,横亘在茫茫雪原之上!裂谷两侧是陡峭如刀削斧劈般的黑色岩壁,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阴冷的死灰色。裂谷底部被翻涌的、如同实质般的白色浓雾完全笼罩,深不可测,只能听到谷底传来沉闷而恐怖的风吼声,像是无数怨魂在深渊中哭嚎!
那风声穿过狭窄的谷口,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卷起谷口上方大片的积雪,形成一道道旋转飞舞的雪龙卷!裂谷边缘的积雪被狂风撕扯着,不断有雪块崩塌,翻滚着坠入那浓雾弥漫的深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仅是站在裂谷边缘数百米外,那狂暴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风就几乎要将人吹飞!冰冷的雪粒子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生疼!
这就是“老鬼愁”!一个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绝望,连鬼都发愁的地方!
爷爷当年……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木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那块冰冷的玉佩,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地震动着!像是在疯狂地预警,又像是在恐惧地战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景象面前,秦月如却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裂谷边缘一块相对凸出的黑色岩石上。狂风吹得她黑色的防寒服猎猎作响,勾勒出她挺拔而纤细的身影。她面对着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微微仰起头,墨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露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脖颈。她深深吸了一口那混杂着冰雪、岩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寒气息。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精致得如同冰雕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像是在聆听,又像是在……沟通?
木生死死地盯着她的侧影,胸口的玉佩震动得越来越剧烈,那股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爷爷临终前那惊恐扭曲的脸、陈庆之深不可测的眼神、老烟枪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有眼前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裂谷,以及这个站在裂谷边缘、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女人……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这趟路,根本不是什么探险发财路,这他妈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就在木生被眼前的景象和玉佩的剧烈反应搅得心神剧震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天崩地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远处的山脊方向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震得脚下的雪地都在剧烈颤抖!
“雪崩!是雪崩!”队伍里有人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所有人骇然回头!
只见远处高耸的山脊线上,一道巨大的、由冰雪和岩石组成的白色洪流,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裂谷边缘的斜坡,疯狂地倾泻而下!那毁灭性的白色浪潮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参天古树如同脆弱的火柴杆般被瞬间折断、吞噬!雪雾弥漫,遮天蔽日,带着死亡的气息滚滚而来!
“跑!往裂谷边跑!找掩体!”陈庆之的嘶吼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显得异常尖锐,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骇的表情!这完全是计划外的灭顶之灾!
队伍瞬间炸了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丢下笨重的背包,连滚带爬地朝着相对开阔、靠近“老鬼愁”裂谷边缘的区域亡命狂奔!那里地势相对陡峭,或许能避开雪崩主力的正面冲击!
木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吓懵了!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人群狂奔,脚下打滑,摔倒了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冰冷的雪灌进领口、袖口,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不能被那白色的死神追上!
混乱中,他瞥见秦月如依旧站在那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对着排山倒海而来的雪崩洪流!狂风吹得她身形摇摇欲坠!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瞳死死盯着雪崩袭来的方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她猛地抬起手,指向裂谷下方某个被浓雾笼罩的、毫不起眼的角落,对着陈庆之尖声厉喝:“那里!跳下去!快!”
跳下“老鬼愁”?这他妈是找死!
可雪崩的轰鸣已经近在咫尺!那恐怖的白色浪潮卷起的飓风,夹杂着冰碴和碎石,如同无数把刀子刮在脸上!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绝望地发现,他们根本来不及跑到裂谷边缘!巨大的雪浪阴影已经笼罩了他们!
“听她的!跳!”陈庆之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枭雄的决断力,对着手下狂吼!他自己率先朝着秦月如所指的那个方向,纵身跃下了那深不见底、浓雾弥漫的恐怖裂谷!
蛮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老烟枪脸色惨白如纸,嘴里骂骂咧咧,但动作却不慢,闭着眼也跳了下去!那几个手下也如同下饺子般,朝着那唯一可能不是立刻死亡的方向——浓雾笼罩的裂谷深渊,疯狂跳下!
秦月如是最后一个。她在跳下前,那双冰冷的墨瞳,竟然精准地穿透混乱的风雪和奔逃的人群,再次锁定了踉跄着跑在后面的赵木生!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催促,有警告,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不想死就跳!”她冰冷的声音穿透雪崩的轰鸣,清晰地刺入木生的耳膜!
木生离裂谷边缘还有十几步!身后的雪崩巨浪掀起的狂风和碎冰已经狠狠撞在他的背上!巨大的力量推得他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倒!他绝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秦月如纵身跃入浓雾的黑色身影!
完了!来不及了!要死了!爷爷……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胸口的玉佩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灼热和刺骨的冰寒!两股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对撞!
“呃啊——!”木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一股巨大的、不受控制的力量仿佛从玉佩中炸开,推动着他的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
他整个人被这股诡异的力量带着,离地飞起,以一种完全失控的姿态,朝着那浓雾翻腾、如同巨兽之口的“老鬼愁”裂谷深渊,一头栽了下去!
冰冷的浓雾瞬间吞噬了他!失重的感觉让他心脏骤停!耳边只剩下雪崩砸落在裂谷边缘发出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还有……玉佩残留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嗡鸣!
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浓雾深处,无数扭曲的、穿着破烂盔甲的影子,在无声地列队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