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修真界,你好克苏鲁
第3章 再见修真界,你好克苏鲁
他被扔了下去。
【扑通——】
冰冷、黏稠的液体瞬间淹没头顶,腥臭的气味灌入鼻腔,像陈年烂肉和铁锈的混合物。
林渊挣扎着从水面冒出头,胸口的水位线带来刺骨的寒意。
这里是青玄宗的水牢。
“又一个喂鱼的。”头顶铁栅栏外,传来狱卒漠然的交谈声。
“可惜了,今年的大比头名。得罪了谁不好,偏偏是赵家。”另一个声音里带着一丝虚伪的惋惜。
“闭嘴。长老的吩咐是让他自生自灭。这水里的阴煞气,不出三天,就能把他一身血肉化干净。”
脚步声远去,铁门闭合的巨响隔绝了最后一丝光。
绝对的黑暗。
林渊扶着湿滑的石壁,试图站稳。修为被废,他现在只是个比常人更虚弱的凡人。
脚下踩到的不是坚实的牢底,而是某种滑腻、硌脚的东西。
是骨头。无数层叠的骸骨。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水里浸泡过多少尸体。丹田处空空荡荡,废掉的气海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
“李长老……赵昇……”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沙哑。
这不是审判,是一场处刑。他们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处理掉【青龙卡】和他这个“意外”的流程。
【三阴锁灵印】
赵家旁系的独门手法,用来封锁灵器,使其灵性枯竭。
李长老在执法堂上那番痛心疾首的表演,现在回想起来,只剩纯粹的恶心。
那张卡里封印的,到底是什么?值得他们用一个宗门至宝的名头来做伪装,再用一个大比头名的命来做牺牲。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腿上传来。
林渊低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咬住了他的小腿,正试图撕下一块肉来。
是狱卒口中的“鱼”。
他猛地一脚踹出,那东西滑不溜秋地松了口,却又立刻有更多的东西围了上来,在他腿边逡巡、碰撞。
这些东西不畏惧活人,它们只被血肉的气息吸引。
就在这时,后心处那个“囚”字烙印,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呃!”
林渊闷哼一声,背脊猛地弓起。
那不是烙铁的烫,而是一种反向的、从血肉深处滋生出的酷刑。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正从脊椎骨里钻出来,顺着烙印的纹路疯狂蔓延。
他伸手想去触摸,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他头皮发麻。
那块皮肤不再平整。原本只是一个符文烙印的轮廓,此刻却像活物般隆起、扭曲。坚硬的线条变得柔软,简单的笔画正自行增生、盘绕,长出更多无法理解的、繁复的枝节。
它在生长。
“这是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答案。烙印的变化越来越剧烈,图案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任何一种他所知的符文。
它不像人类的造物,更像……某种生物的剖面图。由无数纠缠的触须和紧闭的眼睑构成的、亵渎神明的徽记。
一个雏形的、不可名状的印记。
【Ph'nglui mglw'nafh…】
一个声音,不,一串意义不明的音节,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开。
不是听见,是“被知道”。
紧接着,庞大的、混乱的画面洪流冲垮了他的思维。
一座淹没在墨绿色海水下的巍峨巨城。
无数扭曲、违背常理的尖塔与巨石建筑,它们的角度和线条让任何几何学都成为笑话。
以及,在那座城市的中央,那个沉睡的庞大轮廓……
仅仅是“看”到那个轮廓,林渊的意识就濒临崩溃。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超越了理解的情绪,是凡俗心智在窥见宇宙真实一角时,必然发生的崩解。
“不……滚出去……”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意识被那些疯狂的呓语和画面彻底占据。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当最后一个音节在他脑中回响的瞬间,后心的印记,彻底成型。
【咕噜……咕噜噜……】
整个水牢,沸腾了。
不是热。
是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吸力猛然爆发。水牢里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死气、阴煞之气,那些被修士视为剧毒的负能量,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洪流,疯狂地涌入他后心的印-记之中。
水面剧烈地翻滚,冒着泡。
那些围攻他的腐尸鱼,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活物,瞬间陷入了极致的癫狂。
它们不再攻击林渊。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恐惧攫住了它们。它们尖叫着,用自己那畸形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着坚硬的石壁。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水下回荡。
一条,两条……转瞬间,所有腐尸鱼都在这种自残式的惊恐中撞得头破血流,最终在翻腾的血水中停止了抽搐,肚皮翻白,被活活“煮”熟了。
林渊对此毫无察觉。
他正承受着另一场酷刑。
庞大的能量顺着那个诡异的印记倒灌入他的体内,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那股力量冰冷、深邃、充满了非人的质感。它没有去修复他破碎的丹田,灵力体系对它而言,似乎是一种低等且不屑的结构。
它在改造。
用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方式,直接改造他的血肉之躯。
骨骼在哀鸣,肌肉在撕裂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沸腾的水面渐渐平息。
灌入体内的疯狂能量也沉寂下去,蛰伏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水牢里,死一般寂静。
林渊缓缓地、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抬起手,举到眼前。
黑暗中,他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
皮肤之下,隐约浮现出某种细密的、如同鳞片般的纹路,带着一丝淡绿色的微光。手指的骨节变得更粗大,充满了力量感。指甲也伸长了些许,边缘变得锋利如刀。
他试着握紧拳头。
没有灵力涌动。
只有一股纯粹的、蛮横的、属于肉体的力量感。
他不再虚弱。
冰冷的血水浸泡着他的身体,那种腐蚀骨肉的阴寒之气,此刻却像温水般舒适。
林渊站在骸骨之上,周围漂浮着一圈被煮熟的腐尸鱼。
他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的水面。
这一次,他不再觉得黑暗。
他只是觉得……亲切。
水牢顶部的铁栅栏传来金属摩擦声。
“下面怎么没动静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那些阴尸鱼,啃光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久吧?”
“闭嘴。”另一个声音苍老而油滑,是水牢的老狱卒,王头儿。“多事。长老的意思是让他死,他死了就行。怎么死的,死得多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好奇么,王头儿。”年轻狱卒刘三嘿嘿一笑,“听说还是今年的大比头名,得罪了李长老,啧啧,真是……”
王头儿没接话,只是从腰间解下一根火把,用火石点燃。昏黄的光驱散了些许黑暗,却让下方的景象更添诡异。
“我操!”刘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一声尖锐的怪叫。
火光映照之下,整个水牢池子,不再是预想中的黑水,而是一潭浓稠的、翻滚过的血浆。
数十条本该凶残的阴尸鱼肚皮翻白,浮在水面,死状凄惨,像是被活活煮熟了一样。
血水中央,一个人影笔直地站着。
是林渊。
他没有挣扎,没有呼救,甚至没有理会头顶的光亮和声音。
他就那么站着,浸泡在及胸的血水中,姿态沉静得如同雕像。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三的声音发颤,他紧紧抓着铁栅栏,指节发白。“那些鱼……都死了?他干的?”
王头儿没有回答,他眯起浑浊的老眼,将火把凑得更近了些。
他看见了林渊的皮肤。那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皮肤。在火光下,隐约泛着一层极淡的、病态的绿。
上面似乎还覆盖着某种细密的、排列整齐的纹路。
“不对劲。”王头-儿-沉声道,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油滑,只剩下一种老兵见惯生死的凝重。“这小子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他修为都被废了!”刘三反驳道,但底气明显不足。“难道是……邪术?”
“邪术?”王头儿冷笑一声,“我见过的邪修,要么是炼魂的,要么是饲鬼的,哪个不是搞得阴风阵阵?你看看下面,除了血腥味,还有半点阴气吗?”
确实没有。水牢里那股常年不散、刺骨的阴煞之气,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刘三六神无主,“要不要上报执法堂?”
“上报?”王头儿瞥了他一眼,像看一个傻子。“你怎么报?说一个废人,站在水里就把一池子阴尸鱼给瞪死了?还是说这水自己变成了血?”
“我……”刘三语塞。
”李长老把他扔下来,就是不想再看到他。你现在把他弄上去,是想给长老添堵,还是想给自己找麻烦?“王头儿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刀,剖开利害关系。”我们是狱卒,不是执法弟子。我们的差事,是看好门,不是管闲事。“
就在他们争执时,下方的林渊,动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脸,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冰冷的死寂。他的眼睛,瞳孔似乎被某种墨绿色的物质侵染,在火光下反射出非人的光泽。
刘三被那双眼睛盯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牙齿开始打颤。
“他……他看我们了……”
王头儿也感觉到了那股压力。那不是修士的威压,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来自生命层级碾压的……凝视。仿佛他们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刚刚苏醒的古老生物。
林渊的嘴唇微微开合。
他没有嘶吼,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串低沉、滞涩、完全不属于人类语言体系的音节。
“Ph'nglui……”
第一个音节出口,王头儿手里的火把【噗】地一声,火焰猛地压低,几乎熄灭。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粘稠如水银。
“mglw'nafh……”
刘三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我的头!什么声音!”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它像一把无形的锥子,直接凿进了他们的脑髓。
每一个音节都扭曲着他们的认知,强行灌入无法理解、却又带着恐怖含义的信息。
“Cthulhu R'lyeh……”
王头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他看到火把的火焰不再是黄色,而是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不断变换色彩的诡异光晕。栅栏的铁条在他眼中开始弯曲、融化,像蠕动的黑蛇。
“wgah'nagl fhtagn.”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刘三已经瘫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手指神经质地在地上乱抓,嘴里胡乱念叨着“淹没了……城市……眼睛……”
王头儿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没有崩溃。他猛地将火把扔进水牢。
【刺啦——】
火把落入血水,瞬间熄灭。
黑暗重新笼罩了一切。
“走!快走!”王头儿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他一把拽起地上抽搐的刘三,用尽全身力气,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离牢门。
“王头儿……我看见了……绿色的……星星……”刘三还在呓语。
“你什么都没看见!”王头-儿-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容反驳的狠厉。“今天晚上,我们没来过这里!水牢一切正常!你听懂了没有!”
他拖着刘三,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水牢内,重归死寂。
林渊站在骸骨与血水之中,黑暗对他而言再无阻碍。他能“看”清每一滴水珠的坠落,能“听”到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全新声响。
他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喉咙。
刚才那串音节,仍在脑海中回荡。那不是他的声音,却又真真切切地,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