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水呓语
第4章 血水呓语
那串音节的余波,仍在王头儿的颅骨内冲撞。
他拽着口吐白沫的刘三,在幽暗的通道里踉跄。刘三的身体在抽搐,丹田处的灵力像一锅沸水,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冲得他经脉刺痛。
这是灵力失控的前兆。
“疯了……都疯了……”刘三的呓语破碎而重复。
“闭嘴!”
王头儿低吼,一记手刀砍在刘三的后颈,年轻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王头儿将刘三扔在墙角,大口喘着粗气。他自己的灵力也在躁动,像一群受惊的蜂子。他强行运转功法,才勉强将那股暴乱压制下去。
他回头,望向那扇铁栅门后的深邃黑暗,恐惧之后,一种更阴冷的狠厉浮了上来。
“不能留。”他对自己说。
他在这水牢干了三十年,见过邪修,见过魔头,见过各种死法。但没有一个,像下面那个东西。
那不是人。
那是一种……转化中的怪物。
王头儿没有选择逃跑。他摸向腰间,解下一个陈旧的皮囊。
从里面,他小心翼翼地捻出一柄寸许长的飞剑。
这是他全部身家换来的保命法器,【淬毒蜂尾剑】。
他再次走到栅栏前,向下望去。
血水中央,林渊依旧站着。他似乎对外界的骚动毫无反应,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深度的内省中。
“喂。”王头儿的声音沙哑干涩。
林渊没有回应。
那句话不是他想说的。他自己也愣住了,那串音节仿佛不是经由大脑,而是被脊椎深处的印记强行驱动,从灵魂的裂隙中挤出来的。
他尝试再次发声,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但脑海中那些疯狂的幻象却愈发清晰,他开始能从混乱的呓语中,分辨出一些重复的、有意义的片段。
“召唤…需要祭品…”
“深海…沉眠的血裔…”
【深潜者】。
一个词汇,清晰地从万千呓语中浮现。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王头儿的声音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进了这青玄宗的水牢,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今天,你必须死。”
林渊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向王头儿,那双泛着墨绿色泽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情绪,像在看一块石头。
“装神弄鬼!”王头儿见他不答,怒从心起。他将灵力悉数灌入指尖的飞剑。
【嗡——】
【淬毒蜂尾剑】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化作一道墨绿色的毒光,撕裂空气,直刺林渊的眉心。
这是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足以洞穿金石。
王头儿死死盯着那道毒光。
然而,预想中惨烈的场面并未发生。
就在飞剑进入林渊身前三尺范围的瞬间,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空间,突然变得粘稠。
飞剑的速度骤然降低,像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沼。
身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的方式扭曲、折叠。笔直的剑尖拧成了麻花状,淬在上面的剧毒灵光,像被无形的海绵吸走了一样,迅速黯淡下去。
“什么?”
王头儿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当啷!】
一声脆响。曾经的杀器,此刻像一截废铁,无力地坠入下方的血水中。
【滋啦啦——】
一阵白烟冒起。那柄飞剑在血水中剧烈翻滚,表面的符文被迅速腐蚀,转眼间就变得坑坑洼洼,灵性全无。
“不……不可能……”
王头儿喃喃自语,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没有护体罡气,没有法宝格挡。那是一种更根本的、法则层面的碾压。
“怪物……一个正在孵化的怪物……”
极致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三十年的凶悍。王头-儿-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边,伸出颤抖的手,猛地砸向墙上一个不起眼的石块。
【轰隆——】
石块应声碎裂,露出了里面一个血红色的警报法阵。
【呼——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瞬间从水牢最深处冲天而起,响彻整个青玄宗后山。
这是最高级别的【血狱警报】,只有在镇压的魔头即将破禁时,才会被拉响。
做完这一切,王头儿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拖起昏迷的刘三,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通道的黑暗中。
警报声像一把利刃,将林渊从那种内省状态中切割出来。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宗门的强者很快就会赶到。他们会带着更强大的法宝,更不容置疑的“正义”,来抹除他这个“异常”。
逃?凭这具刚刚改造的身体,跑不出百米。
唯一的生路……
林渊的视线,落在了身前那片翻滚过的血水上。他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知识,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开始被强行拼凑、理解。
像一个饥饿的学者,贪婪地拼凑着关于“召唤”的知识。
他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将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
【咯嘣】。
牙齿轻易地撕开了皮肤和血肉,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伤口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而是渗出几滴近乎黑色的、带着腥咸气息的粘稠液体。
这就是他现在的血。
他低下头,将滴着黑血的指尖,探入身前那潭粘稠的尸血之水中。
他开始描绘。
他的动作笨拙而艰难,像一个初学写字的孩子。但他画的,却不是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已知的符文或阵图。
那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扭曲的符号。
它的线条违背了所有符文学的能量流动定律,充满了不和谐的锐角和令人眩晕的弧度。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挑战这个世界的秩序,一种错乱的美感。
【咕噜……】
随着符号的轮廓渐渐成型,水牢中最后一点翻滚,也平息了下去。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这里。外界尖锐的警报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林渊画下了最后一笔。
那个亵渎的符号,在水面上完成了闭环。它没有发光,也没有散发任何灵力波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钥匙孔。
水牢的地面,那些堆积了千年的骸骨,开始轻微地颤动。
一丝丝黑色的怨气从骸骨中被强行抽出,汇入林渊刚刚画出的血色符号中。
血色符号吸收了怨气后,开始下沉,融入血水之中消失不见。整个水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渊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水牢的某个维度之下,一个古老而邪恶的意志,已经被他惊动。
他收回手,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