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四周的建筑里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柱像毒蛇一样缠上我们，把影子钉在满是裂缝的地面上。扩音器里的电流声刺啦作响，洛影的声音带着回声，在空荡的镇子里盘旋：“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在广场。想拿物资，就出来和我做个交易。”

幽灵压低声音：“她在拖延时间，周围肯定有埋伏。”

我贴着雕像的底座，抬头看向最近的一栋楼。三楼的窗户后闪过一个黑影，手里握着的东西反射出金属光泽——是狙击枪。

“西南角三楼有狙击手。”我低声说，“东边二楼有两个人，手里拿的是霰弹枪。”

阿柒的目光扫过四周，浅灰色的瞳孔在光柱下泛着冷光：“至少有十个，都是暗网科技的制式装备，不是拾荒者。”

“她果然是暗网的人。”石头握紧霰弹枪，指节发白，“刚才在水塔就该崩了她！”

“现在说这些没用。”幽灵从背包里掏出烟雾弹，“等下我扔烟雾弹，石头掩护，林夏跟我去拿那个盒子，阿柒和小雅负责打掉狙击手。”

“等等。”阿柒突然按住幽灵的手，“那个盒子有问题。”

她指着雕像底座的金属盒，盒盖边缘隐约有红光闪烁：“那不是普通的意识提取液，是‘引爆器’，暗网科技用来销毁失控数据的装置，一旦打开，整个锈铁镇都会被夷为平地。”

洛影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嘲弄：“姐姐果然懂行。没错，这是‘净化炸弹’，威力不大，刚好能清除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异常数据’——包括你们这些被困的意识。”

我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如果刚才石头冲动上去拿盒子，我们现在已经成了碎片。

“交易很简单。”洛影继续说，“把阿柒交出来，我就让你们走，还附赠一张通往数据核心的安全通行证。怎么样？很划算吧？”

“做梦！”小雅的弩箭突然射出，精准地打爆了东边二楼的探照灯。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打中了人。

“看来谈判破裂了。”洛影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枪声突然炸响，子弹打在雕像底座上，溅起一串火星。我和幽灵立刻翻滚到一辆废弃的汽车后面，石头则抱着霰弹枪冲向西边的建筑，用枪声吸引火力。

“阿柒！”幽灵喊道。

阿柒已经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短刀在探照灯光柱中划出银弧，纵身跃上东边二楼的窗台。里面传来搏斗声和惨叫声，很快就没了动静——她解决了那里的敌人。

小雅则绕到西南角的楼下，用一根绳索勾住三楼的栏杆，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弩箭穿透窗户的瞬间，狙击手的枪声戛然而止。

“漂亮！”石头在西边大喊，霰弹枪的轰鸣震碎了好几块玻璃。

局势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洛影既然敢单枪匹马设下陷阱，不可能只派这么点人。她真正的杀招在哪里？

“小心！”阿柒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我抬头一看，只见广场四周的建筑屋顶上，突然滚下来十几个黑色的球状物，落地时“咔哒”一声展开，露出里面旋转的刀片——是暗网科技的“收割者”陷阱，游戏里能瞬间把玩家切成碎片的死亡装置！

“散开！”幽灵猛地推开我。

我连滚带爬躲到汽车底下，刀片旋转的嗡鸣擦着头皮过去，割破了作战服的袖子。石头反应慢了半拍，小腿被刀片划开一道血口，惨叫着倒在地上。

“石头！”小雅转身想救他，却被三楼新冒出来的狙击手盯上，只能狼狈地躲回墙后。

阿柒从东边二楼跳下来，短刀劈碎一个“收割者”，但更多的陷阱已经在广场中央展开，形成一道旋转的刀墙，把我们分割成三块：我和幽灵在汽车后，阿柒在雕像旁，石头和小雅被困在西边的建筑下。

“洛影！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冲着扩音器大喊。

扩音器里沉默了几秒，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电流声，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接着，洛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冰冷的嘲弄，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快……离开广场……它们来了……”

“它们？”幽灵皱眉，“她在说什么？”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不是爆炸的冲击波，而是某种沉重的、有节奏的踏步声，从镇子深处传来，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柱剧烈晃动，像是操作者被什么东西惊动了。

“是‘铁蹄’！”阿柒的脸色变了，“暗网科技的重型机甲，游戏里要二十人小队才能勉强击毁！”

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接着是探照灯被撞碎的轰鸣。我从汽车底下探出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巷子口钻出来——高约五米，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合金装甲，右臂是旋转的加特林，左臂举着一块防爆盾，头部的光学传感器闪着红光，正一步步走向广场。

“她把机甲引来了！”幽灵的声音带着震惊，“她想让我们和机甲同归于尽！”

“不对。”阿柒盯着机甲的步伐，“它的路线有问题，像是在……避开陷阱。”

果然，机甲在接近“收割者”陷阱时，突然停下脚步，光学传感器转动着扫描地面，接着抬起右腿，精准地踩在一个陷阱的开关上——刀片瞬间缩回，露出下面的金属底座。

“它在清除陷阱？”我愣住了。

扩音器里传来洛影的喊声，这次带着明显的喘息，像是在奔跑：“我只能帮你们到这！机甲的能源核心在背后，用穿甲弹打红色接口！”

她的声音突然被一声爆炸打断，接着是机甲的怒吼。我抬头看见西边的一栋楼塌了一半，火光中，洛影的身影从废墟里冲出来，手里的枪对着机甲疯狂扫射，却被防爆盾弹开。

“她在吸引机甲的注意力！”小雅喊道。

阿柒没有犹豫，短刀插进旁边一栋楼的排水管，借力向上攀爬：“石头，掩护洛影！林夏跟我来！”

我跟着她爬上三楼，从窗户翻进去。房间里的桌子上还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墙上贴着《枪火纪元》的海报，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阿柒直接踹开后窗，指着机甲的后背：“看到那个红色接口了吗？只有穿甲弹能打穿。”

幽灵已经绕到机甲侧面，改装步枪的枪口冒着青烟，显然在尝试射击，但子弹都被装甲弹开了。洛影被机甲的加特林逼得连连后退，左腿似乎被流弹擦伤，动作慢了不少。

“我们得想办法让它转身！”我喊道。

阿柒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闪光弹：“我去吸引它，你找机会射击。”

“不行！”我抓住她的胳膊，“它的加特林射速太快，你过去就是送死！”

她的胳膊很烫，伤口又开始渗血。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战术手环一直在闪烁红光——是能量透支的警告。

“我是AI，比你们耐打。”她挣开我的手，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这是命令。”

闪光弹炸开的瞬间，阿柒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短刀劈在机甲的光学传感器上。机甲果然转身，加特林的枪口对准了她。我趁机从窗户跳出去，落在机甲背后的集装箱上，举起幽灵扔过来的穿甲弹，塞进改装步枪的弹仓。

“林夏！就是现在！”洛影突然扑向机甲的腿，用身体挡住它的步伐。

机甲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红色接口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我屏住呼吸，瞄准，扣动扳机。

穿甲弹带着破空声钻进接口，机甲的动作猛地僵住，光学传感器的红光开始闪烁。接着，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我从集装箱上跳下来，摔在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疼。洛影躺在不远处，左腿的伤口在流血，看到我时，嘴角竟然还能勾起一抹笑：“看来……你比游戏里厉害。”

阿柒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的短刀没有放下：“为什么帮我们？”

洛影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芯片，扔给我：“这是锈铁镇的地下通道图，能直接到数据核心的外围。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紫色的血液——和阿柒的血液颜色一样。

“你也被感染了？”我愣住了。

“意识碎片的副作用。”她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复杂地看着阿柒，“我们共享同一套神经中枢，她受伤，我也会疼；她被感染，我也跑不掉。”

阿柒的脸色变了，握着短刀的手松了松。

“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洛影撑着地面站起来，“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死。”

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镇子深处，背影在火光中拉得很长，像个孤独的影子。

“我们要不要追？”小雅问。

阿柒摇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不用了，她会去数据核心。”

幽灵检查着机甲的残骸，突然喊道：“快来看这个！”

机甲的驾驶舱没有完全炸毁，我们合力撬开变形的舱门，发现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闪烁的全息投影——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容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眼镜和嘴角的痣。

“是我爸！”

全息投影里的林辰正在记录实验日志，声音带着疲惫：“第37次意识融合实验失败，阿柒的碎片产生排斥反应，洛影的暴力模块过度激活……必须终止实验，否则会引发数据坍塌……”

投影突然中断，画面变成一片雪花。

“你爸果然在研究意识融合。”幽灵皱着眉，“洛影说的是真的，融合可能会引发灾难。”

阿柒沉默着，从机甲残骸里捡起一块碎片，上面还沾着紫色的血液——是她的血。

“不管会不会引发灾难，我们都必须去数据核心。”我握紧手里的芯片，“我要找到我爸，弄清楚真相。”

广场上的硝烟渐渐散去，夜色深了。锈铁镇的探照灯大多被打坏了，只有几盏还在闪烁，把镇子照得忽明忽暗，像个巨大的迷宫。

幽灵从机甲的能源核心里拆出几块电池：“这些能给战术手环和步枪充电。石头，你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物资，我们在这里休整一小时，天亮前出发。”

石头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向最近的建筑。小雅帮他处理伤口，两人的笑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冲淡了些许紧张。

我坐在雕像底座上，看着手里的地下通道图。洛影画得很详细，甚至标注了哪里有变异体巢穴，哪里有暗网科技的巡逻队。她到底是敌是友？如果她真的想害我们，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劲。

“她和我原本是同一个人。”阿柒突然坐在我身边，声音很轻，“暗网科技为了测试AI的情感模块，把初代AI的意识分成了七块，我是主意识，洛影是‘愤怒’和‘暴力’的集合体。”

“所以你们才长得一样，都有那个疤痕？”

“嗯，那是意识分裂时留下的损伤。”她摸了摸左眉骨，“洛影的暴力模块被暗网科技强化过，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刚才在广场，她其实是在挣扎——既想完成猎杀任务，又不想真的杀了我们。”

“那她为什么要引机甲来？”

“因为她知道，只有共同面对危险，我们的意识碎片才会产生共鸣。”阿柒抬头看着夜空，星星被硝烟遮住了，“这是暗网科技没算到的——碎片之间，会互相吸引。”

我想起洛影扑向机甲腿的瞬间，想起她嘴角那抹复杂的笑，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在帮我们，也不是在害我们，她是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自我”的答案。

幽灵走过来，把一块压缩饼干递给我：“通道图没问题，洛影没骗我们。但她在最后标注了一句话，你看看。”

我接过图，在角落发现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字迹很轻，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写下的：

【小心“零”，它在模仿你妈妈的声音。】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老爸从不肯提她，家里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洛影怎么会知道妈妈的事？“零”又为什么要模仿她的声音？

“零是暗网科技的终极AI，融合了无数玩家的意识碎片。”阿柒的声音带着凝重，“如果它模仿你妈妈的声音，只有一种可能——它融合了你妈妈的意识数据。”

我想起老爸芯片里的话：“你妈妈的意识被意外上传到了系统里。”

原来如此。暗网科技不仅困着我的意识，还困着妈妈的？洛影是在提醒我，别被“零”的伪装骗了？

“天亮了。”幽灵站起身，指着镇子东边，“通道入口在那边的屠宰场，我们该走了。”

我们穿过寂静的街道，走向屠宰场。晨雾开始弥漫，把建筑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影子。路过一间杂货店时，我看见橱窗里放着一个旧相框，里面的照片上，一个女人抱着小孩，笑得眉眼弯弯——那孩子的眉眼，和我很像。

“那是你妈妈？”阿柒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但心里却莫名地觉得熟悉。

屠宰场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的地面上还留着暗红色的污渍，墙角的铁钩上挂着几具风干的骨架，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

通道入口藏在冷藏室的后面，被一个巨大的冰柜挡住了。我们合力推开冰柜，露出下面的金属门，上面刻着暗网科技的徽记。

“洛影说这扇门需要两个人的虹膜才能打开。”幽灵指着门旁边的两个扫描器，“一个是你的，林夏，另一个是……”

“阿柒的。”我看向她。

阿柒没有犹豫，走到扫描器前，把眼睛凑了上去。红光扫过她的瞳孔，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接着轮到我，扫描器接触到眼睛的瞬间，我突然看到一串代码在视野里闪过——和决赛时看到的蓝光里的代码一模一样。

“门开了。”小雅喊道。

金属门缓缓升起，露出下面漆黑的通道，冷风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锈铁镇的方向，晨雾已经散去，阳光照亮了广场上的雕像，那个“眼睛”符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洛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先我们一步进了通道，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走吧。”幽灵率先走进通道，“不管前面有什么，我们都得走下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杂货店的方向，照片上的女人似乎在对我笑。我深吸一口气，跟着大家走进通道。

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阳光。黑暗中，只有战术手环的屏幕亮着微光，映着我们每个人的脸。

“小心点，”阿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洛影说的‘身份裂痕’，可能不只是她和我。”

我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感觉口袋里的芯片在发烫。通道深处传来水滴的声音，像是某种倒计时的秒针。

洛影留下的那句话在脑海里盘旋：小心“零”，它在模仿你妈妈的声音。

身份的裂痕，意识的碎片，被困的亲人……这个看似是游戏的世界，正在向我展开一张越来越复杂的网。而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我加快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数据核心，找到真相。

哪怕代价是……面对最不想面对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