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滴水声像秒针在敲，每一声都砸在紧绷的神经上。我举着改装步枪，枪管上的战术手电在前方扫出一道光柱，照亮的只有斑驳的水泥墙和地上蜿蜒的电缆，像一条条僵死的蛇。

“战术地图显示前面有个岔路口。”幽灵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战术手环屏幕亮着幽蓝的光，“左边通往废弃实验室，右边是通风管道，洛影标注右边更安全。”

“她的标注能信吗？”小雅的弩箭始终搭在弦上，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头顶——刚才有只蝙蝠大小的机械虫从通风口飞出来，差点划伤她的脸。

“信一半。”阿柒走在最前面，短刀在指尖转了个圈，“洛影不会直接害我们，但她肯定在前面埋了‘惊喜’。”

她的左臂缠着新的绷带，是用小雅的急救包处理的，紫色的血迹没再渗出，但我知道AI的“伤口”和人类不同，那更像是数据错误的“漏洞”，不修复会导致系统越来越不稳定。

走了大约十分钟，光柱里突然出现了岔路口的影子。左边的通道挂着“生物危害”的警示牌，门缝里渗出淡绿色的烟雾；右边的通风管道入口缠着一圈生锈的铁链，锁已经被人撬开了，地上有新鲜的脚印——是洛影的，她果然走了这条路。

“石头，去看看左边。”幽灵指了指左边的通道，“我们先进管道，五分钟后在前面的中转站汇合。”

石头点点头，端着霰弹枪拐进左边的通道，脚步声很快被烟雾吞没。我们则钻进通风管道，管道比想象中宽敞，能勉强弯腰行走，内壁上布满了指甲刮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这些刮痕是新的。”我摸了摸管壁，指尖沾到一点湿润的泥土，“洛影刚过去没多久。”

阿柒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什么：“你们有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

我们都愣住了。通风管道里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哪来的哭声？

“你听错了吧？”小雅皱眉，“这里怎么可能有小孩？”

阿柒没说话，只是举起短刀，指向管道前方的阴影。光柱照过去时，我看到一个蜷缩的小小的身影，穿着件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背对着我们，肩膀一抽一抽的，确实像是在哭。

“谁在那里？”幽灵喊道，枪口对准了那个身影。

身影没动，哭声却停了。几秒钟后，她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灰尘，但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一只眼睛掉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放低枪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个小女孩的样子，和《枪火纪元》里某个隐藏任务的NPC很像，但游戏里的角色没有这么……真实的眼神。

小女孩没回答，只是歪着头看我们，突然指着阿柒，用清脆的声音说：“你的身体在流血哦，紫色的，像坏掉的代码。”

阿柒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还能看到什么？”幽灵的语气变得严肃。

小女孩伸出小手指向我：“你身上有光，从外面带来的，暖暖的，但很不稳定，像快要熄灭的蜡烛。”

她又指向幽灵和小雅：“你们的光很暗，沾了很多黑色的东西，是恐惧吗？”

我们都惊呆了。这个小女孩不仅能看到阿柒的“数据伤口”，还能感知到我们的“意识状态”——这绝不是普通NPC能做到的。

“你到底是谁？”阿柒握紧了短刀，浅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我叫伊娃。”小女孩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等我们？”

“嗯，等带光的人。”伊娃举起布娃娃，娃娃的破眼睛对着我们，“妈妈说，只有带光的人能修好这个世界。”

“你妈妈是谁？”

伊娃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低下头，用手指抠着布娃娃的破眼睛：“妈妈变成星星了，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着我。”

她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悲伤，却让我心里一紧。这个场景太熟悉了——游戏里“守护纯真”隐藏任务的开头，就是一个叫伊娃的小女孩抱着破布娃娃，说妈妈变成了星星。

“你知道怎么去数据核心吗？”我问。

伊娃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知道哦，那里有很多很多光，也有很多很多黑色的影子，它们在吃光。”

“黑色的影子是什么？”

“是‘零’。”伊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它很饿，吃了很多人，现在想吃到外面去。”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不是来自外面，而是管道本身在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冲撞。小雅的战术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未知数据波动，神经连接稳定性下降至65%】

“怎么回事？”

伊娃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凉，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它来了！它闻到光的味道了！”

她指向管道前方，那里的阴影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汁，迅速蔓延开来。阴影中浮现出无数双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是之前在辐射区遇到的蚀骨虫，但这次它们的体型更大，外壳泛着金属光泽，显然是被数据波动强化过的变异体！

“快跑！”幽灵拽着伊娃往回跑，“这些是数据变异体，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有限！”

我们在狭窄的管道里狂奔，蚀骨虫的爬行声像砂纸摩擦金属，越来越近。我回头看了一眼，最前面的虫子已经张开了口器，露出一圈锋利的牙齿，绿色的粘液滴在管壁上，腐蚀出一串白烟。

“这边！”伊娃突然挣脱幽灵的手，钻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侧洞。侧洞很小，只能匍匐前进，我们紧随其后爬进去，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前方有微弱的蓝光。

“是出口！”小雅喊道。

出口是一个圆形的金属盖，伊娃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金属盖弹开，露出外面的景象——是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银白色的塔，塔身流淌着蓝色的数据流，像被凝固的瀑布。

“这里是……数据中转站？”幽灵的声音带着震惊，“游戏里说这里早就被废弃了！”

“游戏里的都是假的呀。”伊娃从出口跳下去，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像只轻盈的小猫，“这里是‘光的走廊’，黑色的影子不敢进来。”

我们陆续跳下来，发现大厅的地板是透明的，下面是奔腾的蓝色数据洪流，像真正的河流。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上面跳动着无数代码，偶尔闪过一些模糊的人脸——是被困玩家的意识碎片。

蚀骨虫追到出口，却在金属盖边缘停下，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厅里的蓝光，不敢越雷池一步。

“它们怕数据洪流。”阿柒松了口气，收起短刀，“这里确实安全。”

伊娃走到中央的银塔前，伸出小手贴在塔身上，蓝色的数据流立刻在她掌心汇聚，形成一朵发光的花。她回头对我们笑：“看，光喜欢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你不是普通的NPC，对不对？”

伊娃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她抱着布娃娃，绕着银塔转圈，裙摆扫过地板，带起一串蓝色的光点：“妈妈说，我是‘看门人’，守着光不让影子偷走。但我很孤独，每天只能和代码说话。”

她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跑过来塞到我手里。那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水晶，通体透明，里面流动着细碎的蓝光，像把一片星空封在了里面。

“这个给你。”伊娃的眼睛亮晶晶的，“它能帮你找到光，也能保护你不被影子吃掉。但你要答应我，带着它去找‘心’，心在核心的最里面，只有心能让光永远亮着。”

水晶入手温热，贴在皮肤上时，战术手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任务提示：

【触发隐藏任务：守护纯真】

【任务目标：护送伊娃抵达数据核心，找到“初心之核”】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数据洪流反噬】

“这是……隐藏任务？”小雅凑过来看我的手环，“游戏里从来没人触发过这个任务！”

伊娃拍手笑：“对呀对呀，只有带光的人才能触发哦！你看，我说过要等你们吧？”

幽灵皱着眉，检查着水晶：“这东西不简单，里面有很强的能量反应，像是……数据核心的碎片。”

“妈妈留给我的。”伊娃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带光的人，说他能完成妈妈没做完的事。”

“你妈妈是谁？”我追问。

伊娃的眼神变得迷茫：“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像碎掉的镜子，有时候能看到她的影子，穿着白大褂，对着屏幕笑，但想不起来她的脸。”

阿柒突然走到银塔前，指尖划过流淌的数据流，屏幕上的代码瞬间重组，浮现出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背景是和这里一模一样的银塔。

“是她！”伊娃指着照片，眼睛亮了，“是妈妈！”

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模糊，但眉眼间和伊娃有几分相似。更让我震惊的是，她怀里的婴儿戴着一个小小的银锁，和我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那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

“这个女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叫什么名字？”

阿柒的指尖停在照片上，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照片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散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数据被加密了，我破解不了。但可以肯定，她是暗网科技的早期研究员，和数据核心的建造有关。”

大厅突然剧烈震动，中央的银塔发出刺耳的嗡鸣，蓝色的数据流开始变得浑浊，像混入了墨汁。

“不好！”伊娃抱紧布娃娃，脸色发白，“黑色的影子找到这里了！它们在撞门！”

墙壁上的显示屏突然全部亮起，上面出现了同一个身影——是洛影！她站在大厅外的通道里，手里拿着枪，对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射击，门后传来蚀骨虫的嘶吼。

“她在帮我们挡住虫子？”小雅愣住了。

“不，她是在引它们过来！”阿柒的声音带着愤怒，“她想让数据洪流和变异体碰撞，引发数据爆炸！”

银塔的嗡鸣越来越响，地板下的数据流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沸腾的岩浆。伊娃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水晶按在银塔上：“快！用它稳定光！不然我们都会被撕碎的！”

水晶接触到银塔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像一颗小太阳。深紫色的数据流迅速退去，重新变回纯净的蓝色，银塔的嗡鸣也渐渐平息。

“有效！”幽灵喊道。

大厅外传来洛影的喊声，带着喘息：“我只能挡住三分钟！你们快从紧急通道走！在银塔的地下室！”

她的声音刚落，金属门就发出一声巨响，显然被蚀骨虫撞开了。接着是洛影的枪声和虫子的嘶吼，还有她最后一声带着笑意的喊：“别死了，姐姐！”

“我们走！”幽灵拽起伊娃，“去地下室！”

银塔的底部果然有一扇暗门，打开后是陡峭的楼梯，通向漆黑的地下室。我们冲进去时，大厅里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个空间都在摇晃，头顶的碎片簌簌落下。

“洛影她……”小雅回头看了一眼。

“她不会死的。”阿柒的声音很轻，“她比我们想象中更能活。”

地下室很小，只有一个控制台和几个休眠舱，其中一个休眠舱是打开的，里面铺着柔软的毯子，放着几本儿童绘本——显然是伊娃住的地方。

控制台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地图，标注着通往数据核心的路线，比洛影给的那张更详细，甚至标出了“零”的巡逻路线。

“这是妈妈画的地图！”伊娃指着屏幕，“她说沿着‘光的脉络’走，就能找到心！”

“光的脉络是什么？”

伊娃指着屏幕上的蓝色线条：“就是数据洪流最密集的地方，只有我能看到哦。”

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不是蚀骨虫，而是洛影！她的左臂被虫子抓伤了，深紫色的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滴，看到我们时，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复杂的笑：“看来你们比我想的更命大。”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柒的短刀又握紧了。

“我说了，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共鸣。”洛影靠在墙上，喘着气，“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她指了指银塔的方向，“刚才的数据爆炸净化了周围的变异体，我们有一小时的安全时间。”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医疗包，扔给阿柒：“这是军方的抗体，能修复你的数据伤口。算是……谢礼。”

阿柒接住医疗包，没说话，但眼神缓和了些。

伊娃突然走到洛影面前，举起布娃娃：“姐姐，你身上也有光，虽然很暗很暗，但确实有哦。”

洛影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伊娃抓住了衣角。小女孩仰着头，认真地说：“别让影子吃掉你的光，好吗？”

洛影看着伊娃，又看了看阿柒，最后把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水晶上，眼神复杂：“你们走吧，地图是对的。记住，别相信‘零’说的任何话，它最擅长模仿别人的声音。”

她转身走出地下室，没再回头。

“她为什么突然……”小雅不解。

“因为伊娃。”阿柒打开医疗包，给自己注射抗体，“伊娃能看到本质，她看到了洛影心里的光。”

我握紧手里的水晶，里面的蓝光流动得更欢快了。伊娃趴在控制台上，用手指戳着屏幕上的地图，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从地下室的气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个普通的小女孩，而不是什么“数据先知”。

但我知道，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她妈妈的照片，她和我妈妈遗物的关联，还有这块能稳定数据洪流的水晶……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真相，一个和我、和妈妈、甚至和这个世界的起源都有关的真相。

“休息十分钟。”幽灵检查着武器，“然后我们沿着‘光的脉络’走，争取在天黑前离开中转站。”

伊娃从绘本里翻出一张画，递给我。画上是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戴银锁的男孩，站在发光的银塔前，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星空。画的角落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回家。

“我们会回家的，对吗？”伊娃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我看着画，又看了看手里的水晶，握紧了步枪：“对，我们会回家的。”

地下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黑暗。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洛影的警告，伊娃妈妈的秘密，“零”的威胁，还有那块神秘的水晶……

数据的洪流在脚下奔腾，像命运的河流，推着我们一步步走向核心，走向那个隐藏着所有答案的地方。而伊娃，这个突然出现的数据先知，将是我们穿越这片洪流的唯一灯塔。

“准备好了吗？”幽灵站起身，战术手电的光柱照亮了通往未知的通道。

我点点头，握紧水晶，跟着大家走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