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轴转动的声响像生锈的锯子割过神经。林野的掌心还贴着门板，那些金色纹路顺着腕骨爬进袖口，在皮肤下织成灼热的网。零的手电筒光柱在门后晃动，照亮的不是预想中的冰窖，而是条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石阶缝隙里渗着血红色的水。

“这是……”他的声音发颤。

零没回答，只是把雪松香的外套塞给他：“戴上兜帽。下面的空气对混血种不友好。”

外套带着她的体温，林野裹紧时闻到布料里藏着的硝烟味。阶梯越走越窄，头顶的钟乳石垂下来，尖端凝着水珠，在手电光里像无数悬空的匕首。他数到第三百零八级时，听见了隐约的心跳声，不是幻觉，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沉睡中搏动，震得石阶微微发麻。

“到了。”零停在一扇铁门前。

门是虚掩的，锈迹斑斑的铁条间漏出昏黄的光。林野猫腰钻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海水和檀香混合的怪味。这个圆形石室像口倒扣的巨钟，墙壁上嵌着无数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残缺的骨骼，在福尔马林里轻轻晃动。

“这些是……”

“龙族亚种的标本。”零指向石室中央，“真正的宝贝在那里。”

林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呼吸瞬间停滞。石室正中有座黑曜石祭坛，上面放着个半人高的青铜匣。匣子表面刻满扭曲的龙纹，和他锁骨处的印记如出一辙，只是更繁复，像无数条小蛇在互相吞噬。匣盖缝隙里渗出金色的光，把祭坛周围的地面染成血泊般的颜色。

“那是诺顿的骨殖瓶。”零的声音压得极低，“里面装着龙王的心脏。”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锁骨处的印记烫得像要炸开。他看见青铜匣的缝隙在扩大，金色的光流出来，在地面聚成滩，缓缓蠕动。那些光流里有模糊的人影，像被囚禁的灵魂在挣扎。他突然想起 3E考试时画的那个戴兜帽的人，此刻那人的脸在光流中若隐若现，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井。

“别靠近！”零拽住他的袖子，“曼施坦因说过，任何龙血共鸣超过 B 的人靠近骨殖瓶，都会引发……”

她的话被轰然巨响打断。整个石室剧烈摇晃，玻璃罐里的骨骼互相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轻响。青铜匣的盖子被顶开条缝，金色光流如喷泉般涌出，瞬间淹没了祭坛周围的地面。林野看见光流中浮起无数古老的文字，和他试卷上的龙纹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狰狞。

“言灵・皇帝。”零的脸色煞白，“这是黑王尼德霍格的权能，能召唤所有龙族血裔……”

林野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声音在合唱，和 3E考试时的吟唱相似，却更宏大，像整个世界都在共鸣。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顺着那些金色光流游向骨殖瓶。锁骨处的印记亮得像太阳，皮肤被烫得滋滋作响。

“撑住！”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掌心，“这是曼施坦因给我的镇静剂，快……”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光流卷飞。林野眼睁睁看着零撞在石室墙壁上，冰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他自己的脸——此刻他的瞳孔已经变成纯粹的金色，无数龙纹在眼底翻腾。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青铜匣的盖子完全打开了。一颗燃烧着的心脏悬浮在匣口，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随时会炸开的太阳。林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祭坛，每一步都踩在金色光流里，激起涟漪般的波纹。他看见心脏的裂纹中渗出黑色的血，滴在地面聚成的光流里，瞬间化作无数小龙的虚影。

“别碰它！”熟悉的声音从石室门口传来。

林野猛地回头，看见路明非和芬格尔站在铁门外，前者举着柄闪着寒光的猎刀，后者扛着台冒烟的灭火器。路明非的脸色比纸还白，猎刀在手里抖得像片叶子，却还是往前跨了半步。

“路明非？”林野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快跑啊！”芬格尔把灭火器扔过来，“这玩意儿喷的是炼金粉末，能暂时压制言灵……”

他的话没说完，青铜心脏突然爆发出强光。林野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无数根针在扎。他听见零的咳嗽声，路明非的喊叫声，还有……自己骨骼错位的声响。

当强光散去时，他发现自己站在祭坛前，掌心贴着那颗燃烧的心脏。心脏的裂纹正在愈合，金色的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在皮肤上形成复杂的纹路。他看见路明非和芬格尔被光流逼在墙角，零捂着流血的额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林野……”零的声音发颤，“你的印记……”

林野低头看向自己的锁骨，那里的淡金色印记已经变成深红色，纹路延伸到脖颈，像条活蛇在皮肤下蠕动。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沉睡了千年的东西终于醒来。心脏在他掌心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石室共鸣。

“我听见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自己的威严，“它在说，该回家了。”

路明非突然举起猎刀，刀刃在光流中闪了闪：“你是谁？”

林野笑了笑，那笑容让路明非打了个寒噤。他看见林野的金色瞳孔里映出青铜心脏的影子，那些龙纹在眼底组成古老的文字，缓慢旋转。

“我是钥匙。”林野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也是……门。”

话音刚落，整个石室开始崩塌。玻璃罐纷纷碎裂，骨骼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青铜心脏猛地缩回匣中，盖子轰然合上，所有金色光流瞬间退去，只留下地面上暗红的水渍。林野感觉身体里的东西在下沉，锁骨处的印记恢复成淡金色，只是纹路更深，像刻进了骨头里。

“快走！”零挣扎着站起来，“这里要塌了！”

路明非拽住林野的胳膊，芬格尔扛起冒烟的灭火器，四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石室。身后的崩塌声越来越响，石阶在脚下碎裂，血红色的水从裂缝里涌出。林野回头看了眼，只见青铜匣在崩塌的石室中央发光，那些龙纹像活了一样，在墙壁上蔓延。

当他们爬上最后一级阶梯时，整个地下空间轰然坍塌。林野被路明非推到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抬起头，看见零靠在隧道壁上喘气，路明非坐在旁边发呆，芬格尔正在检查灭火器还能不能用。

“刚才……”路明非的声音发颤，“你好像变了个人。”

林野摸了摸锁骨处的印记，那里还在发烫。他想起心脏里传出的声音，那些古老的语言在脑海里盘旋，像首悲凉的长诗。

“我听见它在说话。”林野轻声说，“说这个世界的裂隙，该合上了。”

零递来水壶，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探究：“裂隙？”

林野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想起穿越前的出租屋，想起蓝屏上的金色纹路，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都在裂隙里。”林野看着隧道尽头透进来的月光，“路明非是，楚子航是，我也是。”

芬格尔突然指着隧道外：“看！”

四人同时转头，只见夜空中盘旋着巨大的影子，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影子缓缓降落在卡塞尔学院的钟楼顶，翅膀展开时遮住了半个月亮。林野的锁骨处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热，而是冰凉，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苏醒。

“那是……”路明非的声音干涩。

零的脸色煞白：“初代种。真正的龙族。”

林野站起身，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未散的金色。他看见钟楼顶上的影子低下头，金色的瞳孔穿过隧道，直直地看向他。

“它在看我。”林野轻声说。

话音刚落，那影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卡塞尔学院的灯光同时熄灭，只有钟楼顶端的影子在发光，像颗坠落的星辰。林野感觉身体里的东西在呼应，锁骨处的印记亮得像盏灯。

“快跑！”零抓住他的手腕。

四人跌跌撞撞地跑出隧道，身后的龙吟声越来越响。林野回头望去，只见钟楼顶上的影子展开翅膀，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口中射出，击中了图书馆的尖顶。爆炸的火光中，他看见影子的轮廓——那是条巨大的龙，鳞片上刻满和他锁骨处相同的纹路。

“它知道我在这里。”林野的声音发颤，“它来找钥匙了。”

路明非拽着他往前跑，猎刀在腰间晃荡：“什么钥匙？”

林野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青铜心脏的温度。他想起心脏里传出的最后一句话，那些古老的语言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当钥匙插入门扉，所有裂隙都将闭合。”

夜风呼啸着穿过校园，吹起林野的头发。他看见远处的教学楼亮起应急灯，穿校服的学生们抱着书本冲出建筑，脸上满是惊恐。钟楼顶上的龙影再次咆哮，金色的光柱划破夜空，像道巨大的裂痕。

“我是打开门的钥匙。”林野握紧拳头，锁骨处的印记在月光下闪烁，“也是……关门的人。”

零的冰蓝色眼睛在夜色中发亮：“你想做什么？”

林野望着钟楼顶上的龙影，想起 3E考试时画的那个戴兜帽的人。此刻那人的脸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抹诡异的笑。

“我要知道。”林野的声音异常平静，“怎么回去，回到那个不怎么样的世界。”

路明非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