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中魅影
第4章 林中魅影
森林里的风带着露水的寒意,打在林野裸露的手腕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这是他从小紧张时就会做的动作,就像此刻锁骨处的印记在发烫,提醒他那些无法回头的选择。
“等等。”零突然停下脚步,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有脚步声。”
路明非瞬间把猎刀横在胸前,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会是那条龙追来了吧?它长翅膀的啊,犯得着在林子里跑?”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忍不住发颤,目光紧张地扫过四周摇曳的树影,总觉得那些晃动的黑影里藏着什么。
芬格尔把灭火器抱得更紧了,铝制罐身被他捏出细微的形变:“说不定是……是学院的巡逻队?我听说执行部那帮疯子追人的时候,能在泥地里跑出跑车的速度。”他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可上下牙打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恐惧。
凯撒突然抬手按住两人的肩膀,动作沉稳有力:“都别动。”他的目光锁定左前方的灌木丛,那里的枝叶正在不自然地晃动,“不是龙族,也不是人类。”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锁骨处的灼热感突然变得尖锐,像有根烧红的针在刺探他的神经。他想起骨殖瓶里跳动的红光,想起石室中那具骨架空洞的眼窝——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和此刻如出一辙。
“沙沙——”
灌木丛被猛地拨开,一道灰影箭似的窜了出来,带起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腥气。林野看清那东西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它像只被放大了十倍的蜥蜴,却长着三只眼睛,中间那只眼球是浑浊的乳白色,正死死盯着他们,嘴边的獠牙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在落叶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畸变体!”诺诺的长刀瞬间出鞘,刀身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被龙族血污染的生物,攻击性极强!”她说话时已经冲了上去,长发在身后扬起,作战服的破口处露出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
畸变体发出刺耳的嘶鸣,三只眼睛同时亮起红光,猛地扑向最近的路明非。路明非怪叫一声,本能地翻滚躲开,猎刀在慌乱中划破了畸变体的后腿,墨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冒起白烟。
“这玩意儿血是硫酸做的?”路明非抹了把脸,冷汗混着泥土糊在下巴上,“芬格尔!你的灭火器能喷死它不?”
芬格尔早就按下了开关,白色的粉末如瀑布般浇在畸变体身上。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足以让火焰窒息的干粉落在畸变体身上,竟像水珠落在荷叶上般纷纷滑落,连一丝阻碍都没有。畸变体甩了甩尾巴,长尾带着劲风抽向芬格尔,他慌忙举起灭火器去挡,“哐当”一声巨响,灭火器被抽得变形,芬格尔像片叶子似的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滑落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芬格尔!”林野心头一紧,刚想冲过去,却被零一把拉住。
“别冲动!”零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指着畸变体背上鼓起的肉瘤,“它在蓄力,那是弱点,但攻击时会释放强酸。”说话间,她已经从靴筒里抽出两把短刀,刀身窄而锋利,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凯撒的沙漠之鹰突然开火,子弹精准地打在畸变体中间的眼睛上。“砰”的一声闷响,乳白色的眼球炸开,墨绿色的浆液溅得满地都是。畸变体发出痛苦的嘶吼,浑身肌肉剧烈抽搐,背上的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像吹起来的气球。
“就是现在!”诺诺的长刀带着破空声劈向肉瘤,刀刃没入的瞬间,畸变体突然发出高频的尖叫,肉瘤“嘭”地炸开,黄绿色的酸液如雨点般泼洒开来。
“趴下!”凯撒猛地拽住诺诺的后领往地上按,自己也跟着扑倒。林野和零几乎同时滚到两侧的灌木丛后,酸液落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树木瞬间被腐蚀出焦黑的坑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畸变体抽搐着倒在地上,三只眼睛里的红光渐渐熄灭,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一滩墨绿色的粘液,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林野这才敢从灌木丛里探出头,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手心全是冷汗。他看向芬格尔倒地的地方,只见那家伙正挣扎着坐起来,手里还抱着变形的灭火器,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玩意儿吃蛋白粉长大的吧……”
“你怎么样?”林野跑过去扶起他,才发现芬格尔的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袖子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
芬格尔咧嘴一笑,试图活动一下手臂,却疼得倒抽冷气:“小意思……想当年我在亚马逊雨林被鳄鱼咬了都没哼一声……”话没说完就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零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动作利落地撕开芬格尔的袖子。林野这才看清,他的小臂骨已经明显错位,皮肤下凸起一道狰狞的弧度。零拿出夹板固定时,芬格尔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再喊一声,只是咬着牙盯着林野胸口的印记,像是在看什么救命稻草。
“你的印记……”芬格尔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疼痛而嘶哑,“刚才发光了。”
林野一愣,低头看向胸口。印记的金色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像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刚才情急之下,他确实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印记涌遍全身,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些。
“这到底是什么?”路明非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林野的锁骨,被零一记眼刀吓得缩回手,“我是说……这玩意儿除了发光,还能干嘛?能召唤肯德基全家桶不?”
诺诺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畸变体不会单独行动,它们是群居生物。”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眉头越皱越紧,“而且刚才的打斗声,肯定会引来更多麻烦。”
凯撒已经检查完芬格尔的伤势,正用对讲机尝试联系学院:“信号被屏蔽了,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和外界联系。”他把对讲机扔回背包,眼神凝重,“芬格尔需要治疗,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林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这是曼施坦因教授塞给他的,说是学院周边的秘密据点分布图。地图上用红笔圈着一个地方,标注着“旧天文台”,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有应急医疗设备”。
“往这边走。”林野指着地图上的方向,那里是森林深处,树木愈发茂密,月光只能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零星的光斑,像撒在地上的碎银。
一行人重新上路,芬格尔被路明非和凯撒架着,疼得时不时吸冷气,却还是不忘嘴贫:“你们说……这林子里会不会有蓝莓?我听说野生蓝莓特别甜……”
没人接他的话,森林里异常安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林野总觉得背后有视线盯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让他忍不住一次次回头,却只看到摇曳的树影和沉沉的黑暗。
“你有没有觉得……”路明非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野耳边,“这林子怪怪的?我刚才好像看到树在动。”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他也注意到了,刚才经过一片橡树林时,有棵树的枝干似乎以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角度弯曲了一下,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却毛骨悚然。
“是‘树精’。”零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她指着路边一棵古树的树干,那里有块树皮的颜色比周围浅,仔细看去,竟像是一张闭着眼睛的人脸,“被龙族气息长期影响的植物会产生意识,它们平时和普通树木没区别,但会攻击携带高纯度龙血的人。”
林野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印记的温度又升高了些。他终于明白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来自哪里——周围的树木都在“看”着他,那些盘虬卧龙的枝干是手臂,那些交错的树根是脚,它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攻击的时机。
“别盯着它们的树干看。”零的声音压得更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往每个人的袖口倒了些,“这是古龙水提炼的溶剂,能暂时掩盖龙血的气味。”液体接触皮肤时冰凉刺骨,带着一股奇异的草木清香。
果然,随着溶剂的挥发,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渐渐淡了。林野松了口气,却见零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她的袖口沾着刚才治疗芬格尔时蹭到的血渍,那些血渍接触到溶剂后,竟像活了般蠕动起来,在布料上形成细小的金色纹路,和他锁骨处的印记如出一辙。
“你的血……”林野惊讶地看着她。
零迅速用袖子擦掉血渍,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没什么。”她别过头,快步走到队伍前面,留给众人一个僵硬的背影。
林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疑窦丛生。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零精准地说出了他印记的来历;想起刚才战斗时,她对畸变体的弱点了如指掌;想起她的血能和溶剂产生同样的反应……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女孩,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破败的石质建筑,圆顶已经坍塌了一半,露出里面锈蚀的金属骨架,像巨兽的肋骨。墙壁上爬满了常春藤,掩盖着斑驳的刻痕,月光照在上面,能隐约看出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这就是旧天文台?”路明非推了推门口的铁门,铁门发出“吱呀”的惨叫,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刺耳,“看着比我爷爷岁数都大。”
凯撒率先走了进去,沙漠之鹰举在胸前警惕地扫视四周。天文台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宽敞,中央有个巨大的金属圆盘,上面刻满了星图,边缘的刻度已经模糊不清。角落里堆着些生锈的仪器,看起来像是望远镜的残骸,蛛网在仪器间牵牵连连,沾着细碎的灰尘。
“医疗箱在那边。”零指向墙角的铁柜,柜子上了锁,但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凯撒一脚就踹开了柜门。里面果然放着应急医疗设备,甚至还有一支未开封的麻醉剂。
芬格尔被扶到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上,看着麻醉剂的针头瑟瑟发抖:“能……能不能不用这个?我怕疼……不是,我是说我对麻醉剂过敏……”
“闭嘴。”零面无表情地抽出针头,在他胳膊上消毒后,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芬格尔疼得“嗷”一声叫了出来,却很快眼神发直,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零趁机握住他的小臂,猛地发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错位的骨头被接了回去。
路明非看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零姐,你以前是不是杀猪的?”
零没理他,仔细地用绷带固定好芬格尔的手臂,动作轻柔了许多,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林野看着她低垂的眼帘,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女孩,或许也有不为人知的温柔。
“你们看这个。”凯撒的声音从中央的金属圆盘旁传来。他正蹲在地上,用刀刮去圆盘边缘的锈迹,露出一行刻痕,“这不是星图。”
众人围过去,只见那些刻痕虽然模糊,却能辨认出是龙文。林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锁骨处的印记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发出微弱的光。那些龙文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清晰,仿佛有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当命运之瞳睁开,裂隙将在血色月光下显现……”
“这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挠着头,一脸茫然,“命运之瞳不是圣物吗?怎么还会和裂隙有关?”
林野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圆盘中心的凹槽吸引。那凹槽的形状,竟和他锁骨处的印记一模一样。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心贴在凹槽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金属圆盘突然发出嗡鸣,刻痕里渗出金色的光,沿着纹路流动,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屋顶的破洞,在夜空中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星图。星图中的星辰缓缓转动,最后定格在猎户座的位置,三颗亮星连成一线,指向森林深处。
“那是……”诺诺指着星图,眼中闪过惊讶,“是阿尔忒弥斯谷,传说中月神狩猎的地方。”
凯撒拿出地图对照,脸色变得凝重:“那里是禁区,据说有龙类的遗迹,学院从来不让学生靠近。”
林野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能感觉到印记在发烫,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钥匙将开启沉睡的眼眸,第一道光将照亮归途……”他猛地意识到,这或许是关于“命运之瞳”的线索,而阿尔忒弥斯谷,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就在这时,天文台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狂风裹挟着树叶灌了进来,吹得蛛网漫天飞舞。林野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兜帽下露出的下巴线条冷硬,手里握着一柄细长的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黑袍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把‘钥匙’交出来,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林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挡在众人面前。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比刚才的畸变体强百倍,甚至让他想起钟楼顶上的巨龙——那是纯粹的、属于龙族的威压。
凯撒把诺诺护在身后,沙漠之鹰对准黑袍人:“你是谁?”
黑袍人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他举起长剑,剑尖指向林野,“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红光突然从剑身上爆发,如潮水般涌向林野。林野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胸口像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林野!”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她的短刀如两道银光刺向黑袍人,却被对方轻易躲过。
黑袍人根本没看零,目光死死锁定林野,一步步逼近:“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从你激活印记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林野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模糊,但他能感觉到锁骨处的印记在疯狂发烫,仿佛要冲破皮肤。他想起昂热校长的话,想起曼施坦因教授的眼神,想起身边同伴的脸——他不能就这么倒下。
“注定?”林野挣扎着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眼中闪过决绝,“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能定!”
印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金色的纹路蔓延到他的脸颊,像戴上了一张神秘的面具。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周围的空气都在随着他的呼吸震动。
黑袍人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林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脑海中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吐出一串龙文。那些音节仿佛带着魔力,金色的光从他口中喷出,形成一道光柱射向黑袍人。
黑袍人仓促间举起长剑抵挡,红光与金光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天文台都在摇晃,碎石从屋顶的破洞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光芒散去时,黑袍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林野浑身脱力,印记的光芒渐渐褪去,他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零冲了过来,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别睡……”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还没找到圣物……你还没回家……”
林野想回应,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零的怀抱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星空,和眼前的星图一模一样。
天文台外,黑袍人站在树林的阴影里,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的嘴角挂着血迹,看向天文台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兴奋?
“大人,‘钥匙’已经觉醒了。”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我们该按计划行动了。”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很好。记住,不要伤到他,他是打开‘门’的唯一希望……”
黑袍人恭敬地低下头,重新戴上兜帽,身影很快融入黑暗,只留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黑暗中低语。
而天文台内,零正抱着昏迷的林野,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中央的星图,不知在想些什么。路明非和凯撒守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的黑暗,芬格尔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森林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屋顶的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正在逼近。而中央的金属圆盘上,星图依旧亮着,猎户座的三颗星闪烁着,像是在指引着未知的前路。
属于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