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薪柴燃尽，窃天一线

>滴答…滴答…

>冰冷液滴砸落的声响，在地窖的死寂中如同催命的更漏。

>张小二如同被钉在祭台上的羔羊，身体动弹不得，意识却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残魂，在狂暴的煞气漩涡中沉浮挣扎。每一次滴答声响起，都意味着灰袍人的阵法又强行从他这具破败的躯体里榨取走一分生机，炼化出一滴“玄阴煞晶”的精华。

>他只能死死固守在那缕属于自己的、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冰凉气息上，将全部意念压缩到极致，如同最卑微的寄生虫，在灰袍人眼皮底下、在狂暴的能量乱流间隙中，艰难地、贪婪地……偷取着一丝丝逸散的精纯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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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冰冷液滴砸落在暗红阵图中心的声响，在地窖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如同沉重的鼓槌，狠狠敲打在张小二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那不是普通的水滴，那是他生命本源被强行剥离、炼化而成的“玄阴煞晶”雏形！

他像一具被献祭的羔羊，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在冰冷的石台上。肉体早已麻木，感觉不到寒冷或疼痛，只剩下一种生命被飞速抽离的空虚和虚弱。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无比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然而，他的意识，却如同被投入了九幽炼狱的熔炉，在那急速旋转、由纯粹冰冷煞气构成的灰白色漩涡中，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煎熬。

狂暴！混乱！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在疯狂切割着他依附的那缕微弱气息！无数亡魂的怨毒嘶吼、饥民的绝望哀嚎、战场的血腥杀伐、县志残页中记载的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惨景……这些混乱的、充满负面能量的意念碎片，如同狂暴的沙尘暴，无休止地冲击、撕扯着他固守的意识核心！

痛！灵魂层面的剧痛！每一次冲击都让他意识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在这能量的乱流里。

“守住…守住…”这意念成了他唯一的锚点。他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压缩、凝聚在那缕属于自己的冰凉气息上，如同将一颗沙砾投入惊涛骇浪，渺小、卑微，却死死地抓住一点存在的根本。

他不敢再像第一次那样冒险去主动“窃取”。灰袍人那短暂却清晰的停顿和疑惑，如同冰冷的警钟，让他明白自己任何一丝异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只能被动地、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依附在这狂暴漩涡的边缘，利用每一次阵法运转、新旧能量交替时产生的细微“湍流”和“缝隙”。

当阵法核心刚刚剥离出一丝丝精纯的、被咒文力量净化去大部分戾怨的冰凉能量，尚未完全汇入核心滴落成煞液之前，总会有极其短暂的一瞬，这些能量会相对“松散”、相对“无主”。

就是这一瞬！

张小二的意念，如同最敏锐的毒蛇，捕捉到时机！意念催动那缕微弱的气息，如同张开无形的、微小的口器，猛地“吸吮”住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精纯寒气！

“嘶——！”

冰寒刺骨！如同吞下了一口万载玄冰！意识瞬间被冻僵！但紧随其后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饱足感”！一丝精纯到极致的、蕴含着磅礴生命本源的能量，瞬间融入他那缕气息之中！

那缕原本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如同得到了甘霖的滋润，以肉眼（意念）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了一分！色泽变得更加内敛深沉，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稳定感。

有效！虽然每一次偷取都伴随着灵魂被冻结般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虽然每一次都只能窃取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这微弱的积累，如同在无边的黑暗里点燃了第一颗火星，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意念龟缩回气息内部，伪装成煞气乱流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被动地随着漩涡旋转，不敢再有丝毫异动。等待着下一次能量剥离时的“间隙”。

滴答！

又一滴煞液落下，暗红阵图光芒闪烁。

灰袍人的咒语冰冷而稳定，双手印诀变幻，引导着阵法进入下一轮提炼。他并未察觉刚才那丝微不足道的能量流失。在如此磅礴的煞气洪流中，这点损失如同大海蒸发了一滴水珠，微不足道。

张小二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或者说，最卑微的窃贼，在死亡的边缘，在灰袍人的眼皮底下，进行着这场无声的、残酷的掠夺。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成功的窃取，都让那缕属于他的气息壮大一分，也让他固守的意识核心更加坚韧一丝。

但每一次窃取，也让他承受的剧痛和消耗累积一分。意识如同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皮筋，随时可能绷断。

石台上，他身体的状况却在急剧恶化。

皮肤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乌紫，呼吸微弱到几乎消失。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脖颈处极其微弱的脉搏，证明着这具躯体还未彻底死亡。但生命的烛火，已然摇摇欲熄。

灰袍人冰冷的目光偶尔扫过石台，如同看着一块即将燃尽的木炭，毫无波澜。对他而言，这具凡俗躯壳的消亡，不过是阵法运转中必然的损耗。他更在意的是阵图中心那缓缓旋转的煞气气旋，以及气旋中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的、即将凝聚成型的“玄阴煞晶”！

时间在死寂和滴答声中流逝。地窖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墙壁上的白霜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壳。

张小二依附在自身气息上的意识，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剧痛的窃取和消耗后，那缕气息终于壮大到了最初的数倍！它不再是一缕微弱的游丝，而像一道坚韧的、冰冷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细流，在狂暴的煞气乱流中顽强地沉浮。

但张小二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意识核心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疲惫和眩晕，如同连续熬了无数个日夜的凡人，随时可能陷入永恒的沉睡。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到身体与意识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飘忽。仿佛这具残破的躯壳，已经无法再承载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灰袍人双手印诀猛地一变！口中晦涩的咒语声陡然拔高、变得急促而充满压迫感！

“归元！凝晶！”

嗡——！

整个暗红阵图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无数扭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血光中蠕动！悬浮的灰白色煞气气旋骤然向内疯狂塌缩！旋转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发出尖锐的、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厉啸！

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的恐怖吸力，猛地从气旋塌陷的核心爆发出来！这吸力不再是剥离生命，而是要彻底粉碎、吞噬一切，强行将所有的煞气能量压缩、凝练成最终的晶体！

“呃——！”

张小二依附在自身气息上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黑洞边缘！瞬间被这股无可抗拒的毁灭性力量狠狠撕扯！那缕他千辛万苦壮大起来的冰凉气息，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狂暴的吸力疯狂拉扯，朝着那塌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核心猛坠而去！

这一次，连固守都做不到！这股力量太强大了！足以瞬间将他连同那缕气息彻底碾碎、湮灭！

石台上，张小二残破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本就微弱到极限的呼吸骤然停止！脖颈处的脉搏也瞬间消失！生命体征，在这一刻，彻底断绝！

灰袍人的兜帽微微抬起，冰冷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期待，凝视着那即将成型的煞晶核心。

完了！彻底完了！

就在张小二意识即将被彻底吸入毁灭核心、粉身碎骨的刹那！就在他身体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瞬间！

一股源自他身体最深处、被无数次煞气淬炼和窃取精纯能量所激发出的、源自“汲煞”异禀的本能，混合着那缕壮大起来的冰凉气息中蕴含的、被他意念反复锤炼出的最后一丝求生执念，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咆哮！

不是对抗！而是……融合！吞噬！

那缕被吸力疯狂拉扯的冰凉气息，不再试图挣脱，反而顺着这股毁灭性的吸力，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地、狠狠地……撞向了那塌陷的、凝聚了阵法全部力量、即将成型的“玄阴煞晶”核心！

同时，张小二那即将溃散的意识，也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光亮，死死“抓住”了那缕气息，将自身所有的意念、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山神庙的风雪、爹娘临死的面容、城门口少女的哭喊、窝棚里的踩踏、城隍庙墙上的血字、还有灰袍人那句“上好的血食”——如同燃烧灵魂般，全部灌注其中！

嗡——！

一种奇异的、无法形容的碰撞发生了！

那缕属于张小二的、带着他全部意志烙印的冰凉气息，如同最微小的、却带着最顽强生命力的病毒，在接触煞晶核心的瞬间，并未被立刻碾碎，反而诡异地……“嵌”了进去！

如同滚烫的烙铁烙入油脂！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百倍、也狂暴百倍的冰冷能量洪流，混合着灰袍人阵法凝聚的、尚未完全稳定的“玄阴煞晶”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顺着那缕“嵌”入的气息，倒灌而回！

轰——！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狂暴！瞬间冲垮了那缕气息的承载极限！但奇妙的是，这股倒灌的能量洪流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属于张小二自身意志烙印的微弱“气息”？

这股混合了外来煞晶本源和自身意志烙印的狂暴能量，并未直接摧毁张小二那早已断绝生机的身体，反而如同失控的洪水，在他枯竭的经脉和空荡的丹田中疯狂肆虐、冲撞！

咔嚓！咔嚓！

他体内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在这股洪流的冲击下寸寸断裂！

噗！噗！

早已破碎的五脏六腑，再次遭受重创，如同破败的棉絮！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毁灭之中，那倒灌的、混合着意志烙印的冰冷能量，竟如同最霸道的粘合剂和最猛烈的燃料，强行粘合着断裂的经脉，灼烧着枯萎的生机！

“嗬——！”

石台上，张小二那具本已“死亡”的躯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拉扯，猛地向上弓起！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眼眶之中，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如同燃烧的、纯粹而冰冷的灰白火焰！

一股微弱却异常暴戾、混乱、又带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气息，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猛地从他这具破败的躯壳内爆发出来！气息之中，隐约夹杂着无数混乱的碎片回响——流民的哭嚎、兵戈的碰撞、县志书页的翻动、以及灰袍人那冰冷的咒语！

“什么？！”

一直冷漠盘坐的灰袍人，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清晰惊愕的低呼！他猛地转头，兜帽下那双冰冷的眼眸，死死盯住石台上那具“死而复燃”、眼眶中燃烧着灰白火焰的躯体！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即将凝聚成功的“玄阴煞晶”，其核心本源竟然出现了剧烈的、混乱的波动！仿佛被什么“污染”了！而那波动的源头，赫然就是石台上那个本应作为燃料彻底燃尽的蝼蚁！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蝼蚁身上爆发出的气息，虽然微弱混乱，却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活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引动此地驳杂煞气的“亲和感”？这绝不是回光返照！这更像是……某种极其原始、极其野蛮的……“夺舍”？不，是“反噬”！

“孽障！”灰袍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杀机！他精心布置的阵法，炼化的资粮，岂容一个蝼蚁窃取、污染？！

他不再结印维持阵法！那即将凝聚的煞晶核心失去了咒文引导，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灰白气旋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尖啸！

灰袍人右手闪电般探入宽大的灰袍袖中，再伸出时，手中已多了一截惨白如骨、约莫尺许长短、顶端镶嵌着一颗漆黑小骷髅头的短杖！

“污我煞晶，坏我阵法，当诛！”冰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灰袍人手臂一挥，那惨白骨杖顶端的漆黑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两点幽绿色的鬼火！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骨阴寒和浓郁死气的惨白光束，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射线，撕裂地窖冰冷的空气，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射石台上张小二那燃烧着灰白火焰的眉心！

这一击，快！狠！绝！蕴含的阴寒死气，足以瞬间冻结、湮灭任何凡俗生灵的魂魄！即便是刚刚窃取了一丝煞晶本源、陷入诡异状态的张小二，也绝无可能抵挡！

死亡的阴影，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浓郁、都要近在咫尺！

石台上，张小二弓起的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眼眶中的灰白火焰疯狂跳跃，仿佛承受着体内狂暴能量冲击的巨大痛苦。面对这索命的白光，他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无力闪避！

惨白的光束，瞬间已至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