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羁是被颠簸醒的。

他躺在辆破旧马车里，身下垫着发霉的稻草，鼻尖萦绕着铁锈与草药混合的腥气。右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夜强行运转混沌灵根留下的裂痕。

“醒了？“苏璃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她正赶着辆骡车，车辕上挂着盏气死风灯，灯影里飞蛾不断撞向青铜轮盘模样的灯罩。

江无羁刚要起身，胸口突然传来剧痛。他低头看见衣襟敞开，十二道青铜锁链的纹路正从心脏向四肢蔓延，在皮肤下泛着幽光。

“别乱动。“苏璃掀帘进来，将个粗陶碗塞进他手里。碗中是漆黑的药汁，浮着几粒猩红的丹砂，“你吞了血池因果，现在每根经脉都是转轮的刻度。“

江无羁皱眉饮尽药汁，苦涩中带着股腐肉味。他抹去嘴角药渍，忽然注意到苏璃左眼缠着新绷带，金血正从指缝间渗出。

“你用了几次时间瞳？“他抓住她手腕，指尖触到的地方竟开始结晶化。

苏璃抽回手，车外忽然传来马嘶。她猛地拽着江无羁滚出车厢，原处瞬间炸开团紫雾，三具持镰刀的傀儡从雾中扑出。

“轮回殿的走狗。“江无羁反手掷出药碗，碎片在混沌灵根加持下化作暗器。傀儡被击中的部位突然塌陷，露出里面腐烂的血肉。

苏璃却拽着他往相反方向奔逃：“这些是弃子，真正麻烦的在……“

话音未落，官道两侧的坟包突然炸开。十二具青铜棺材破土而出，棺盖滑落的瞬间，江无羁看见里面躺着穿药王谷服饰的尸体——正是昨夜被他超度的傀儡。

“九宫转职阵。“苏璃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符文，“他们要用你的血重启轮盘！“

江无羁被锁链拖进青铜棺时，棺壁突然浮现出无数眼睛。

每只眼睛都盯着他右眼的血色瞳孔，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蛊惑声：

“转职吧，成为真正的毒经传人……“

“你体内有万毒之祖的血，何苦压抑？“

“看看你的手，正在腐烂呢……“

江无羁低头，果然看见指尖浮现出墨绿色纹路。混沌灵根在丹田处疯狂旋转，竟将毒素尽数吸收，转化为种诡异的能量。

“有意思。“他突然笑了，任由锁链将他吊在棺中。当第一滴毒血滴落时，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混沌灵根瞬间将毒血转化为血色藤蔓。

棺外传来苏璃的惊呼，江无羁却闭目感受着能量流动。他“看见“毒素在经脉中游走的轨迹，竟与《九转还魂录》的行气路线完美契合。

“破！“他猛地睁眼，血色藤蔓如利剑刺穿棺盖。十二具青铜棺同时炸裂，江无羁踏着毒雾飘然而出，右眼已完全化作血色漩涡。

苏璃怔怔看着他，突然挥剑斩断他衣袖。只见原本蔓延的青铜锁链竟被毒素腐蚀，露出皮肤下闪烁的金色符文。

“你……“她刚要开口，江无羁突然捂住她嘴。远处传来马蹄声，火把如毒蛇吐信般逼近。

江无羁将苏璃推进草丛时，追兵已到十丈开外。

领头的是个虬髯大汉，肩扛九环大刀，刀柄嵌着青铜轮盘碎片。“药王谷的余孽，交出转轮核心！“他一刀劈下，刀气竟在地面犁出深沟。

江无羁不退反进，指尖毒血凝成三枚银针。他用的是药王谷基础功法《追魂针》，此刻经混沌灵根转化，银针竟化作墨绿流星。

“叮！“大汉横刀格挡，银针却在触及刀身的刹那爆开。毒雾瞬间笼罩方圆三丈，追兵们惨叫着翻滚，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妖法！这是魔道妖法！“幸存者尖叫着逃窜。江无羁却站在毒雾中，看着自己发黑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血池中的记忆碎片。

“我不是妖人。“他轻声呢喃，忽然并指为剑刺向自己心口。苏璃冲出草丛要拦，却见他指尖竟从伤口夹出条青铜色蛊虫。

蛊虫在毒血中扭动，渐渐化作半块轮盘。“原来如此。“江无羁碾碎蛊虫，轮盘碎片融入他掌心，“他们在我体内种了蛊，想遥控我成为轮盘容器。“

当江无羁踹开“龙门客栈“大门时，掌柜的正在算盘上拨弄青铜算珠。

满堂食客瞬间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苏璃悄然扯他衣袖，他却大喇喇坐在长凳上：“一坛烧刀子，两斤酱牛肉。“

小二端着酒菜过来时，盘底压着张纸条。江无羁展开一看，上面画着半块轮盘，背面写着：“子时，地字三号房。“

“有意思。“他笑着将纸条弹进灯笼，火焰瞬间变成幽绿色。苏璃突然按住他手腕，时钟瞳孔在阴影中泛起微光：“有十二道气息锁定了我们。“

江无羁却端起酒碗，对着东北角举杯。那里坐着个戴面纱的女子，她面前的青铜酒壶正在渗出黑水。

“诸位都是为转轮核心而来？“他朗声笑道，毒血在经脉中沸腾，“不如划下道来，省得麻烦。“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塌陷。十二个黑衣人持锁魂链扑下，锁链末端竟连着药王谷弟子的头骨。江无羁正要迎战，苏璃却拽着他撞向柜台。

暗门开启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锁链入体的声音，以及黑衣人惊恐的惨叫：“是万毒噬心咒！你怎会……“

地字三号房的床板下，藏着条向下的密道。

江无羁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毒血在指尖凝成照明用的小球。密道两侧刻满壁画，描绘着天命转轮的起源：

最初是上古大能炼制神器，用于封印域外天魔后来被仙门魔域争夺，演变为转职者公会最近千年的持有者，竟都长着与江无羁相似的脸

“你娘是上一任持有者。“苏璃突然开口，火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她发现了公会的秘密，被炼成活体轮盘。“

江无羁脚步骤停。他想起昨夜血池中看到的红衣姑娘，那姑娘被掏心而死时，怀里也抱着具冰棺。

“该告诉我真相了。“他转身掐住苏璃咽喉，毒血在指尖流转，“你到底是谁？为何我的记忆里有你？“

苏璃不闪不避，左眼绷带突然全部崩裂。江无羁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她时钟瞳孔中，正被无数齿轮碾成碎片。

“我是你种下的因果。“她忽然笑了，指尖点在他心口青铜锁链上，“每次转职，都是你在吞噬自己的前世。“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声时，江无羁正在研究壁画最后的留白。

那里本该画着现任持有者，却被人用青铜涂料刻意掩盖。苏璃突然拽着他后退，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突然刺出七根毒蒺藜。

“九宫毒阵。“江无羁踩着八卦方位闪避，“布阵之人懂药王谷秘法，但火候差得远。“他忽然并指为笔，在虚空画出解毒符。

毒阵应声而破，露出后面持弩的紫衣女子。她面纱滑落的瞬间，江无羁瞳孔骤缩——那女子竟长着与苏璃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嵌着青铜轮盘。

“轮回殿的镜傀儡。“苏璃挡在江无羁身前，时钟瞳孔泛起金光，“小心她的眼睛，能复制你的……“

话音未落，紫衣女子已睁开双眼。江无羁感觉混沌灵根突然暴走，体内毒素竟开始逆流。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色藤蔓如利剑刺出。

“叮！“藤蔓在触及女子眉心的刹那，竟被青铜轮盘弹开。江无羁却笑了，他等的就是这瞬间——毒血早已顺着藤蔓侵入轮盘。

“爆。“他轻喝一声，女子眉心突然炸开墨绿血花。苏璃趁机挥剑，时间沙漏将她定格在原地，江无羁则踩着沙漏边缘掠过，指尖毒血在墙上留下行字：

“下次换个像样的赝品。“

当江无羁踹开地宫尽头的青铜门时，终于见到了真正的转轮核心。

那是个悬浮在半空的轮盘，比他见过的所有碎片都巨大。轮盘上刻着108道凹槽，其中72道已嵌满青铜碎片，剩下的则流淌着猩红液体。

“站上去。“苏璃突然推了他一把，“这是你娘留下的局，唯有混沌血脉能激活核心。“

江无羁却后撤半步，毒血在指尖凝成防御姿态。他看见轮盘下方堆着具具骸骨，每具骸骨的眉心都嵌着青铜碎片。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他盯着苏璃，“从药王谷灭门开始，这就是你布的局？“

苏璃沉默。当江无羁转身要逃时，她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那疤痕竟也是轮盘形状，此刻正渗出金血。

“你以为只有你在吞噬前世？“她笑了，笑容比哭还凄凉，“每次你转职，我的记忆就会复苏一分。江无羁，我们早就……“

轮盘突然发出轰鸣，将苏璃的话淹没。江无羁感觉混沌灵根被强行唤醒，毒血如沸水般在经脉中奔腾。当他再睁眼时，已站在轮盘中央。

“转职开始。“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混沌血脉，开启隐藏职业树……“

江无羁看着浮现的三道光幕，忽然笑出声。

第一道光幕是熟悉的《九转还魂录》，此刻却化作条毒蛇盘踞。第二道光幕涌出滔天血海，血海中浮沉着药王谷弟子的尸体。

第三道光幕则是片虚无，唯有行小字在闪烁：“逆轮者，是否要创造新职业？“

“我选……“江无羁忽然并指为剑刺向心口，毒血喷涌在虚无光幕上，“第三条路！“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灵魂被撕成碎片。当意识重新凝聚时，发现体内混沌灵根已化作株血色毒莲，十二片花瓣上各刻着种毒经秘术。

“毒经·万劫噬心。“他轻触花瓣，指尖忽然射出道墨绿光线。光线穿透青铜门，在远处传来声惨叫——正是紫衣女子的声音。

苏璃看着他新生的毒纹，忽然扑进他怀中。江无羁正要推开她，却感觉心口一热——苏璃的金血正顺着他伤口流入毒莲。

“你……“他刚要开口，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转轮核心发出刺目红光，108道凹槽同时亮起，将两人笼罩在血色光柱中。

当光柱消散时，江无羁发现毒莲中央多了枚金色花蕊，而苏璃眉心的时钟瞳孔，则多了道血色刻痕。

“轮回开始了。“她轻声呢喃，轮盘碎片如蝴蝶般环绕两人飞舞，“这次，我们一定能改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