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苍青之眼,死寂荒原
第11章 苍青之眼,死寂荒原
燃烧的白骨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焦黑的粉末在死寂的荒原上扬起,又缓缓落下,如同为这片亘古的坟场披上一层新的灰烬。林雷的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以及焦炭般皮肤碎裂剥落的轻响。
他仅存的左眼,那抹苍青色的火焰,冰冷地燃烧着,倒映着这片骸骨的海洋。
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寻常的视觉。灰蒙蒙的天光下,无数惨白的骸骨不再仅仅是死物。它们内部,流淌着丝丝缕缕幽暗的、近乎透明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如同凝固的溪流,又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巨大的骨骼内部缓缓穿行,散发出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死气、怨念,以及一种万古沉淀的荒芜。远处的骸骨山脉,能量流汇聚如奔腾的暗河,在嶙峋的骨缝间汹涌澎湃,形成一片片能量涡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感。
这就是白骨荒原的本质——一座由死亡能量构成的、活着的巨大坟场!
他的身体,更是惨不忍睹。在苍青视野下,皮肤焦黑碳化的表层之下,血肉如同烧尽的木炭,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痕,那是骸骨熔炉之力过度燃烧、侵蚀自身留下的创伤。断腿的截面,焦糊的肌肉和断裂的骨茬暴露在空气中,被荒原上带着腐蚀性的死气丝丝侵蚀,如同滴入浓酸的伤口,缓慢地扩大着痛苦。右臂如同风化的枯枝,骨骼呈现出诡异的暗金色裂纹,内部残存的熔炉之力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微弱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丹田,曾经骸骨熔炉的所在,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布满裂痕的废墟。那簇强行点燃的混沌火焰,在燃尽最后一丝精血后,彻底熄灭了。只余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火星,深埋在废墟的最深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这片荒原无尽的死气彻底扑灭。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机的,反而是那枚沉寂的骨戒。它紧贴着他的掌心,冰冷依旧,却源源不断地从脚下踩踏的白骨中,汲取着极其微弱、驳杂不纯的死气怨念,强行转化为一丝丝带着阴寒气息的能量,艰难地注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吊住他这口气不散。
代价是巨大的。骨戒每一次汲取,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无数亡魂的冰冷手指在撕扯他的神经。他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骨戒带来的冰冷侵蚀中,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踩着一根细丝,下方是灵魂彻底沉沦、被死气同化的无底深渊。每一次挪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恶意。
身后,燃烧的撞击点火焰渐渐微弱,浓烟却升腾得更高,在灰白的天幕下扭曲出狰狞的形状。林枭剧烈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如同破旧的风箱。
“咳咳…咳…该死…该死的小畜生!”林枭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狂怒。他挣扎着,试图从那堆将他掩埋的碎骨中爬出来,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让他发出压抑的痛哼。他身上的猩红披风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焦黑的骨粉和暗红的血迹。赤阳灵力紊乱不堪,在体内横冲直撞,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凝聚。他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在骸骨堆中缓慢爬行的焦黑人影,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林枭猛地扭头,对着远处几个挣扎起身、惊魂未定的执法堂弟子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追!给我追上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给我把他剁碎了喂这些骨头!”他指着林雷的背影,手指都在颤抖,“谁能拿下他的人头,我林枭保他进内堂,资源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林雷此刻的状态,看起来确实如同风中残烛。剩下的四名执法堂弟子虽然个个带伤,气息不稳,但眼中贪婪和凶光再次被点燃。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强忍着伤痛,各自催动起残存的灵力,武器出鞘,带着浓烈的杀意,朝着林雷蹒跚的背影包抄过去!
脚步声踩碎枯骨,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刺耳。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风,从背后袭来。
林雷没有回头。
苍青色的左眼微微转动,视野的边缘,清晰地映照出四道快速逼近的身影。他们体内灵力的流动轨迹,武器上凝聚的锋芒,甚至脸上狰狞表情牵动的肌肉变化,都在那冰冷火焰的洞察下无所遁形。
快!再快一点!
求生的本能压榨着残躯最后的力量。林雷的左臂猛地用力,五指深深抠进一块巨大的、半埋于地的肋骨缝隙里,焦黑的指骨与冰冷的骨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拖动着焦炭般的残躯,奋力向前一扑!
噗!
身体砸落在一片相对松散的骨堆上,溅起一片灰白的骨粉。断腿处狠狠撞在一块尖锐的骨刺上,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追击的脚步声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刀剑破风的锐响!
就在此刻!
苍青视野中,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平坦的、由无数细碎骸骨铺就的地面,能量流动骤然变得异常!无数细若游丝的灰色死气,如同活物般从地底渗出,无声无息地交织、盘绕,瞬间构成了一张覆盖方圆数丈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巨大的能量网!网上,布满了无数微小的、不断开合的“口器”,散发着贪婪的吞噬欲望!
陷阱!这片骸骨荒原本身孕育的天然陷阱!一个微型的“万骨噬灵阵”!
林雷心脏猛地一缩!他几乎是凭借着苍青之眼赋予的本能,在扑倒的瞬间,强行扭转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陷阱能量网边缘唯一一道极其狭窄的、能量流动相对滞涩的缝隙滚去!
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臂,仿佛被生生撕裂!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死吧!”一声厉喝在身后炸响!一名速度最快的执法堂弟子,挥舞着闪烁着土黄色灵光的重刀,已然追至林雷身后不足一丈!他高高跃起,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重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朝着林雷的后颈狠狠劈下!他算准了林雷此刻绝无反抗之力!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雷滚动的身体,险之又险地擦着那道无形的、致命的能量网的边缘,滚入了陷阱范围之外!而那名高高跃起、志在必得的执法堂弟子,则一头撞进了那张由纯粹死亡能量构成的吞噬之网中!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低沉得令人心悸的能量震颤。
那名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撞进了粘稠冰冷的沥青海洋!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啵”的一声破碎!无数细若牛毛的灰色死气丝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疯狂地钻入他的皮肤、毛孔、七窍!
“呃…啊…不——!”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那名弟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饱满的血肉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迅速萎缩、塌陷!皮肤变得灰败枯槁,紧贴在骨骼上。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珠迅速失去光泽,变得浑浊灰白,最后如同两颗风干的石子。他挥舞的手臂定格在空中,然后无力地垂落。整个过程快得惊人,短短两三个呼吸,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吞噬殆尽,化作一具穿着衣服的、皮包骨头的干尸,“噗通”一声砸落在细碎的骨堆上,如同摔碎了一件劣质的瓷器。
死寂!
追击的脚步戛然而止!剩下的三名执法堂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骇然!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瞬间化为干尸,却连那致命的陷阱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未知的恐怖,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们的心脏!
连远处挣扎着刚刚爬出碎骨堆的林枭,看到这一幕,瞳孔也是猛地一缩,倒吸一口冷气!他死死盯着那片看似平静的骨堆,又看向前方那个依旧在缓慢爬行的焦黑人影,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小子…他看得到?!他提前避开了?!
林雷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和恐惧。苍青色的火焰在左眼中无声跳跃。他趴在冰冷的骨堆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刚才那一下极限闪避,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力气。他艰难地抬起头,苍青视野穿透前方弥漫的稀薄死气,望向荒原深处。
距离…还很远。那片骸骨堆积的山峦,在视野中依旧遥不可及。而更深处,苍青视野所及之处,死气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能量流动狂暴而混乱,形成一道道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死亡涡旋。他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骸骨的阴影在浓稠的死气涡旋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威压。那里,是连骨戒都本能传递出忌惮情绪的区域。
危机,不仅仅来自身后的追兵和这片荒原本身的陷阱。
就在这时!
林雷苍青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视野中,距离他不到三丈远的一片相对低矮的骸骨堆下,能量流动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几股粘稠、冰冷、带着强烈腐蚀性和贪婪意念的暗绿色能量流,如同潜伏的毒蛇,正从骨堆深处悄然渗出,无声无息地向他所在的位置蔓延而来!速度不快,却极其隐蔽,带着一种捕食者特有的耐心和狡诈!
那能量流的形态…像极了某种节肢生物的口器!
与此同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沙沙”声,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的骸骨缝隙中传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