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听到周讯的话，苏宇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甘。

他无法理解，刚刚还亲密无间、灵魂似乎都在共振的两个人，怎么转眼间就被她判了“死刑”。

“为什么？”周讯重复了一遍，轻轻笑了，带着点无奈，“你还太年轻了，宇弟弟。你的路才刚刚开始。看看你，二十岁，英俊，有潜力，刚刚踏入这个圈子，未来有无限可能。”

她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宇的未来：“等你真的在这个圈子里红了，站稳了脚跟，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尤其是我们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她们会像蝴蝶一样围着你飞，比你姐姐我年轻，比我更漂亮，更懂得讨人欢心。她们会对你笑，会对你放电，会说……她们爱你。”

周讯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但是，弟弟，你要记住姐姐今天的话：不要轻易相信！在这个名利场里，‘爱’这个字，很多时候，是最廉价也最昂贵的武器。它可以用来交换资源，可以用来博取同情，也可以用来……伤人。”

她收回抚在他脸上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告诫：“你现在对姐姐的感觉，或许很强烈，很美好。但这可能只是新鲜感，是征服欲，是荷尔蒙在作祟……”

“等这股劲儿过去了，等你真正见识到了这个圈子的五光十色和冰冷残酷，等你遇到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你的想法，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周讯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也许是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落寞，“姐姐我……经历过太多，心早就野了，也‘脏’了。我习惯了自由自在，习惯了不给自己和别人套上枷锁。承诺和长久，对我来说，太沉重，也太……奢侈。”

她重新靠回苏宇的怀里，但这次，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地贴合，而是带着一种克制的距离感。

“所以，今晚的一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很美好，姐姐也很满足，这就够了。我们该知足了，宇弟弟。别去想什么‘爱’，也别去想什么‘以后’。就让今晚，停留在今晚。像个……成年人一样。”

苏宇沉默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和那份刻意营造的疏离。

周讯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激情过后的虚幻泡沫，露出了底下冰冷而坚硬的现实基石。

他并非不懂。

前世的信息爆炸时代，娱乐圈的浮华与虚妄，他看得太多了。

周讯所说的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和所谓的“爱”，他完全能理解其背后的含义。

他只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灵魂与身体都为之震颤的结合后，被巨大的情感冲击裹挟着，本能地想要抓住一些更“永恒”的东西，来证明，这不仅仅是一场露水情缘。

他明白了周讯的清醒。

这份清醒，是她在那个狂放不羁的年代里，用青春和眼泪换来的保护色。

她不是不爱，而是不敢再轻易相信“爱”，也害怕用“爱”去束缚别人，尤其是他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姐……”苏宇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失落、释然、理解，还有一丝残留的不甘。

他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散发着馨香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被点醒后的通透：“我……明白了。”

听到他这句“明白了”，周讯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松懈了下来。

她抬起手，像安抚一个孩子般，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明白就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几分爽利，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如释重负，“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苏宇抬起头，看着她。

周讯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带着圈内人特有的警惕：“今晚上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对任何人，任何记者，任何朋友，甚至……你最信任的人。”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姐和你，都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有些事情，我们私下里做了，享受了，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是，一旦泄露出去……”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刀：“你我都得倒霉。轻则形象受损，事业受阻；重则……可能万劫不复。这个圈子捧你的时候能把你捧上天，踩你的时候也能把你踩进泥里。尤其是这种男女关系，最容易成为别人攻击的把柄。记住了吗？”

苏宇心头凛然。

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2001年的舆论环境，虽然不如后世网络时代那般恐怖，但媒体和公众，对明星私生活的窥探欲和道德审判，却更加严厉。

更何况，他们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一个是风头正劲的当红花旦，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今天的炒作，最多算捕风捉影。

但如果曝光实质，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郑重地点头，眼神坚定：“姐，你放心。我懂轻重。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周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紧绷的神情终于彻底放松，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倦意却真实的笑容：“嗯，乖弟弟。这就对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咕哝道：“累死了……睡觉。”

仿佛刚才那番沉重而清醒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房间里再次陷入昏暗的宁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苏宇搂着怀中的女人，感受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那份激荡的情潮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平静。

爱？不爱？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被周讯用最清醒也最残酷的方式，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知道，今晚的疯狂与亲密，更像是一场绚烂而短暂的烟火。

烟花散尽，留下的是现实的灰烬，和一个需要他独自去面对的未来。

他看着周讯沉睡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清醒，显得那么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声的、不含情欲的轻吻。

“晚安，周姐姐。”

他在心中默念。

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将那些汹涌的思绪和未竟的疑问，连同这个如梦似幻又无比真实的夜晚，一起埋藏进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