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笼罩着破败的街巷，瓦片在晨露中泛着冷光。张猛伏身在断墙后，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的犬吠。他右手紧攥驳壳枪，左手抹过额角渗出的血痕，指腹蹭到半凝固的泥浆。

“老李，你带人往东边撤。”他压低嗓音，喉结在绷紧的领口上下滚动，“那边小巷子多，能甩开他们。”

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接着是布料摩擦石壁的窸窣声。张猛没回头，他知道那几个战友的状态——弹药不多了，有两人还受了伤，动作迟缓得像灌了铅。

街道尽头传来日军皮靴踏地的咔哒声，三盏探照灯刺破雾气，在碎石堆上扫来扫去。张猛咬住下唇，舌尖尝到铁锈味。他缓缓将枪管抵住肩窝，眯起左眼瞄准最近的灯光。

“砰！”

枪声撕裂寂静，一盏灯应声炸裂。黑暗中响起日语怒吼，紧接着是金属碰撞声和脚步杂乱的奔跑声。

“走！”张猛猛然起身，猫腰冲向侧面的小巷。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打在砖墙上溅起火星。他脚下一滑，险些栽进积水洼，但很快调整重心继续向前。

拐进小巷的瞬间，他撞见一面斑驳的土墙。月光照不到这里，潮湿的苔藓爬上墙面，隐约勾勒出几道刻痕。张猛伸手摸了摸那些痕迹，指尖触感粗糙，像是用利器划出来的符号。

“张哥！”身后有人低声催促。

他收回手，朝巷子深处奔去。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回响渐渐被屋檐遮蔽，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腐烂的木头气息。

忽然，头顶传来细碎的响动。张猛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一个日军士兵趴在屋顶边缘，枪口已经对准他。

“卧倒！”战友大喊。

张猛本能地扑向地面，子弹贴着他后背飞过，打在对面墙上迸出火星。他翻身滚进角落，借着阴影重新站稳。屋顶的敌人又换了个位置，探出身子准备射击。

张猛咬牙，抬手就是一枪。那人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最终摔落在瓦片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快走！”他挥臂示意其他人继续前进。

巷子尽头是一处废弃的烟囱，黑黢黢的入口像一张巨口。张猛带头钻进去，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他直咳嗽。但他没有停下，而是摸索着往里走。

烟囱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有几处凸起的砖块，像是被人故意留下的落脚点。张猛攀着这些砖块往上爬，手掌被粗糙的边缘割出血痕，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撑到了顶部。

从烟囱口探出头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仓库。屋顶破旧，门板半掩，门口站着两个哨兵。张猛皱眉，心跳加快——那里很可能就是存放机密文件的地方。

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必须赶在日军增援到来前完成任务。

“你守在这儿。”他对跟上来的战友低声交代，“我一个人过去。”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小心点。”

张猛沿着烟囱边缘跃下，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扶住墙稳住身形，然后猫着腰朝仓库方向移动。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在即将接近仓库时，他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几句生硬的中文：

“他们来了，准备。”

张猛心头一紧，迅速躲到墙角。透过门缝，他看见屋里灯火通明，十几个日军正在布置防御工事。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皮箱，上面印着一行模糊的日文。

他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得想办法进去。”他在心里盘算着。

就在这时，仓库侧面传来一阵敲击声。张猛侧耳倾听，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撬窗户。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悄悄绕到侧面，果然发现一扇小窗正被一点点推开。张猛靠近一看，是另一个战友，脸上沾满泥土，眼神却坚定。

“里面人不少。”战友做了个手势，“我们掩护你进去。”

张猛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匕首。他深吸一口气，从窗口翻入仓库，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屋内光线昏暗，货架林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纸张混合的味道。张猛贴着货架缓慢移动，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动静。

突然，一道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张猛迅速闪到货架后，屏息静气。一个日军士兵提着步枪走过，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察觉异常。

等那人走远，张猛才继续前行。他绕过几排货架，终于来到屋子中央。那张桌子就在眼前，黑色皮箱静静躺在上面。

他伸手去拿，却被一只手猛地抓住手腕。

“抓到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张猛扭头，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日军军官站在身后，嘴角带着冷笑。对方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军刀，寒光一闪，直劈而来。

张猛猛地低头，刀锋擦过肩膀，划破衣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他顺势翻滚，躲开第二击，同时抽出匕首反击。

两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交错。货架被撞倒，箱子翻落，纸张四散。张猛几次试图摆脱对方，但对方显然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招式凌厉，步步紧逼。

汗水顺着张猛额头滑落，视线有些模糊。他的手臂开始发麻，力气也在迅速流失。但他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激烈的枪声。

“他们来了！”张猛心中一震。

趁着日军军官分神的一瞬，他猛地一脚踢中对方膝盖，对方踉跄后退。张猛趁势扑上前，一刀划过对方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没有停留，迅速打开黑色皮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几份文件，最上方那份盖着鲜红的印章。

张猛将其一把抓起，塞进怀里。

外面的枪声越发密集，他知道战友已经吸引住了大部分敌人的注意力。他转身冲向楼梯，准备从二楼撤离。

刚踏上台阶，一颗子弹擦着耳畔飞过，打断了一缕头发。张猛缩身躲避，抬头一看，二楼窗口正趴着一个日军狙击手。

他咬牙，从腰间拔出最后一枚手雷，拉掉保险栓，奋力向上方掷去。

轰！

爆炸声震动整座仓库，木梁断裂，瓦片坠落。狙击手连同窗户一起被掀翻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张猛趁机冲上二楼，从破损的屋顶跃出，借着绳索滑落到地面。

远处，战友们已经集结完毕，正等待他的归来。

他拍了拍胸口，确认文件完好无损，然后迈步朝队伍走去。

最后一丝晨曦穿透云层，洒在他疲惫却坚毅的脸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