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红色划过天际。

山岭上的森林空无一人。

林间小溪没动静。

荒废的村庄弥漫着浓雾。

“...”

再度逡巡一圈后，长尾鸟转向来时路飞远。

雁城地下。

一张小小的床上，蜷缩着身子的邹雨晨正在经历怪诞的梦境。

“爸爸，爷爷在干啥？”

一身新衣裳，手腕戴着花色坠饰，小小的小邹雨晨坐在父亲肩头。

走过宽阔的大道。

尽头的广场处，人们举着各色雕像，欢呼着围绕广场中央的石碑旋转。

一个老人正在外围满满拄着拐杖，抱着一个面孔模糊的木质雕像缓缓行走。

眼前的景象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邹雨晨想起了什么。

“爷爷，在带着奶奶庆祝雁城年会。”

“你还小。”

“等你长大再看，咱们去别的地方。”

坐着的温暖身子转向，吓得邹雨晨紧紧抱住头发。

却是手上一阵湿润。

这。

抬起手，入目一片猩红。

“不！！!”

一脸惊骇的少女从床上坐起。

这才发现手正被人拉着。

身边擦拭着邹雨晨手臂的女人低声道：

“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不用害怕，这个地方很安全。”

手臂上的污垢和疲劳随着温热的毛巾被清洗一空。

“哗啦啦。”

女人双手将毛巾按进水桶，反复搓了搓，提起来拧干。

看了过来。

“全都脱掉。”

“啊？”

邹雨晨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声。

“全都脱掉。”

“哦，哦。”

邹雨晨摸索着解下系带和一些金属卡扣。

衣衫尽褪。

背上一阵温热。

这段时间的疲劳仿佛被抽走一般迅速消失在温热毛巾之上。

邹雨晨回想起梦里的内容。

喃喃道：

“这梦有些奇特，雁城以前有年会吗？”

旁边的女人嗯了一声。

“我每年都会参加，那时候的人们会把失去的亲人刻在木质雕像上，一起参加聚会。”

“大家围绕着悼念亡者的黑曜石碑旋转，一同沉浸在回忆之中。”

“天亮的时候，就各自离去，是当时比较热闹的集会。”

邹雨晨点了点头。

她记得爷爷的确会经常抱着那个木雕。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爷爷喜欢的摆设。

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奶奶的塑像。

至于邹启灵。

“父亲...他好像从未怀念过母亲。”

擦拭身侧缝隙的毛巾顿了顿。

旁边的女人低声道：

“他没告诉你吗？”

“邹启灵他，没有妻子。”

“你是他从关外抱回来的。”

“或许是他手下某个女性武者的孩子。”

“但绝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什

什么？

不可能！

邹雨晨想都未想，直接反驳道：“不可能！”

“他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

“如果我不是他亲生的，他一定....”

“哗啦啦。”

把毛巾按进桶里搓了搓。

女人低声道：

“他当然不会说谎。”

“因为你从来没问过他。”

女人怜惜得擦拭着邹雨晨的身体，就像擦拭某件珍贵的物件。

嘴里却说着让邹雨晨难以置信的话语：

“邹启灵，是毅王养的一条狗。我很尊敬他。”

“不要误会。”

“我只是陈述事实。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他是我从驭兽斋带出来的。”

“认毅王为主的化形犬妖。”

“你如果梦到他，不用怀疑。那就是他本人，在通过梦境向你传达某种信息。”

“他是几乎永生不死的生物”

“驭兽斋的功法核心，借用真界构造和驭兽联系的模仿对象，和核心材料。”

“就是你父亲一族。”

“现在，我以驭兽斋叛逃弟子冬莲的身份问你。”

“你要做我的弟子吗？”

...

..

.

“秦老大，这是收来的租子。”

“秦老大，我够资格做香主吗？”

大雨倾盆。

厅堂上，廖廖烟雾升起。

双眼紧闭的女子雕像注视下。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

上首桌位坐着一大一小。

高个的羽扇纶巾，智珠在握。

小个的倚着头似乎睡着了一般。

堂下的汉子头上划过一滴汗水，还是壮起胆子上前一步。

“请帮主赐香。”

“...”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拍了拍身前空气。

两列一身劲装的汉子立刻出列二人，上前擒住讨香的汉子。

咚咚！

双膝跪碎石砖的汉子仰头高呼道：

“帮主！我为帮里立过功，我为帮里留过血！”

“饶我一命，秦帮主！”

老秦一声轻笑。

“饶你。”

“你问问弟兄们，咱们在这地界立足靠的是什么？”

下一刻，屋檐都被震颤的洪亮声音齐声响起。

“道义！”

老秦坐正，双手拍了拍双膝道：

“靠的是道义。道义。”

“知道咱们是站在什么上面吗？”

“百姓！”

声音震耳欲聋。

此刻堂下的汉子已经紧逼双眼低下了头。

老秦笑了声。

继续道：

“咱们脚底下踩的不是一块石头。”

跺了跺脚，石板的回声在殿内回荡。

老秦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道：

“是累累尸骨，是路上死去的所有人。”

“是站在这个地方的所有人的身边人。”

“是猎妖队在这个地方做生意，牺牲的人。”

“你，租子从哪收的。”

“还哪去。”

“从今天开始，从帮内除名。要做什么随你。”

挥了挥手，老秦重新闭上双眼。倚在椅子上。

壮汉一脸痛苦的被拉出大堂。

旁边扇着扇子的魏嘉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低声道：

“这样好吗？”

“他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传的到处都是。”

“要不要...”

魏嘉扇子微微做了个横移的动作。

老秦摇了摇头。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下列两侧众人脸色如常，

宛若这只是平常一般。

“残兵可用。败军可用。任他说去。”

“我们的生路是兄弟们牺牲换来的。兄弟们死前要的不是苟活，我们要的也不是。”

“连他的嘴巴都怕”

“魏嘉你可真是，果然只适合出谋划策。”

魏嘉点了点头，看着堂下黑衣人整齐的模样再度摸了一把胡子。

带着明显的骄傲语气道：

“虽然我一向对自己十分满意，但你说的对老秦。”

“我的确没当过帮派头领。”

“本来我还有点意见。”

“现在联系不上李庄生，魏无禁也遇到了麻烦。”

“我才知道你的深谋远虑，老秦。”

老秦缓缓点头。

随手拿了根新的线香点燃，插进香炉之中。

敲了敲供台桌面，口中喃喃道：

“咱们一大帮子活人。”

“总不能靠两个孩子保着。”

话语飘进众人耳边际。

殿外凉意划过黑衣劲服，全体黑衣人眼神不一，但其中都涌现出别样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