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掌心雷?我这渔阳太守有亿点仙术!
第2章 掌心雷?我这渔阳太守有亿点仙术!
轰!!!
巨响撕裂了空气,也仿佛撕裂了短暂凝固的时空!
那一声炸雷,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它粗暴地塞满了每一个人的耳膜,撞击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震得颅腔内嗡嗡乱响,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狠狠抽搐了一下!
刺目的光芒在爆炸点中心炸开!如同黑夜中突然升起一颗狂暴的小型太阳!橘红!炽烈!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瞬间吞噬了那匪徒头目和他周遭数尺的空间!
气浪!
灼热到仿佛能点燃毛发的高压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以爆炸点为圆心,摧枯拉朽地横扫而出!裹挟着碎石、冻土块、还有尚未熄灭的灼热火苗!
“呃啊——!”
被气浪边缘狠狠撞中的几个护卫和几个靠近的倒霉匪徒,如同被奔跑的巨牛撞飞,惨叫着向后倒摔出去,口中喷出血沫!更远处的人只感觉一股滚烫的热风扑面而来,逼得呼吸一窒,眼睛刺痛难当!
烟尘!浓密的、呛人的、混合着硫磺硝石刺鼻气味和尸体焦糊味道的深灰色烟尘,猛烈地升腾而起,形成一片浑浊的屏障,隔绝了视线。爆炸点周围,一片狼藉。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混乱的战场!仿佛刚才那震天动地的恐怖巨响,抽干了所有的声音。
所有人都僵住了!
商队护卫们忘了挥刀格挡,忘了身边嘶吼的敌人,一个个大张着嘴,眼珠子暴突出来,死死地盯着那翻滚的烟尘中心,脸上是见了鬼般的骇然和茫然。
剩下的三十多个亡命匪徒,更是被彻底震懵了!他们脸上的狰狞、眼中的嗜血、喉咙里的吼叫,统统凝固在脸上,变成了同样骇极、震怖到灵魂深处的表情。离爆炸点近的几个匪徒,被滚烫的气浪灼伤了裸露的皮肤,有的耳朵、鼻孔渗出血丝,此刻更是浑身筛糠般颤抖,手中沾血的兵器“当啷”、“当啷”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天……天神发怒了?”
“雷……雷公爷爷劈……”
“是……是那泥腿子!是那泥腿子搞的鬼!”
不知哪个魂飞魄散的匪徒用变了调的嗓子嘶喊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恐惧。
哗!
这声嘶喊如同丢进滚油锅里的冰水!瞬间点醒了所有陷入痴呆状态的匪徒!
仙法!掌心雷!那不是人该有的力量!
“跑啊!”“饶命!饶命!”“妖怪!有妖怪啊!”
彻底炸锅了!
凶悍如恶狼的匪徒,心理防线被那一声超出认知的惊雷彻底摧毁!什么粮食、什么女人、什么钱财,统统成了狗屁!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们丢盔弃甲,发出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惨嚎,像一群被捅了马蜂窝的野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朝着林子方向没命地奔逃!有的摔倒了,后面人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狂奔!
护卫们本能地想要追击,但脚步虚浮,脸上惊魂未定,动作明显慢了数拍。实在是被刚才那一幕震得手足发麻,身体还在微微打着摆子。
“别追!稳住!”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也惊醒过来,立刻厉声喝道,声音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他的目光,越过混乱和尚未落尽的烟尘,锐利如箭,死死锁定了那块半人高的风化巨石后方,那个缓缓走出的身影。
是我。
脚步有些虚浮,剧烈爆发后的脱力感和胸腹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这具虚弱的身体。但我的背脊挺得很直,强撑着没有倒下。脸色因失血和疲惫显得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也干燥发白。
然而,我的眼神。
平静。
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半分惊惶,没有半分慌乱,更没有一丝一毫方才引动“天雷”的骄傲或得意。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几只聒噪的苍蝇。
我的右手掌一片乌黑污浊,还残留着灼伤的刺痛和那刺鼻的硫磺硝石混合气味。左手之中,正托着那枚从烟尘里扒拉出来的渔阳太守印信。
铜印本身并无大的损坏(这种爆炸级别还伤不了它),只是边缘沾了些爆炸的黑色痕迹和一点细微的裂痕,显得有些古朴沧桑。印身上沾满的黑色膏状物和红褐色粉末已被震落大半,露出了下面“渔阳太守”四个森然的篆文。
这枚沉重的铜印,此时被我随意托在掌心,却比任何刀枪剑戟更具备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那管家快步上前,几步冲到我跟前,脸上惊愕过后的凝重和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他身后,几个护卫队长也簇拥过来,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无比,充斥着忌惮、敬畏和无法理解的深深疑惑。
“这位……郎君!”管家的声音凝重无比,拱手的姿势比之前恭敬了十倍不止,微微躬下身子,“在下苏威,执掌甄家外事行旅。方才……方才那……”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恐怖的手段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语言范畴。
“掌心雷。”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筋疲力竭的虚弱感,却也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掌……掌心雷?!”苏威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有些变调。他身后的护卫们更是忍不住齐齐后退了小半步。眼神在我掌心那枚铜印和我污黑的手掌之间来回扫视。真的是他施展出来的?!以印为引,凭空引来天雷?!
“些许不入流的小把戏罢了。”我扯了扯嘴角,却因为脸上的肌肉牵扯到旧伤,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冰冷,更添几分高深莫测。目光掠过地上狼藉的尸体、受惊嘶鸣的骡马,还有几匹倒在地上的牲口尸体,以及爆炸留下那片焦黑的浅坑和四溅的土石,“清理战场要紧。这些人……可是冲着甄家来的?”我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我知道你们不简单”的了然。
苏威脸色微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竖着耳朵的护卫,低声道:“不敢瞒郎君……此地不宜久留,郎君手段通玄,不知可否……”
“走。”我打断了他试探的话,语气简洁,不容置疑,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命令口吻。“你们的目标是去广阳吧?正好,顺路。”我晃了晃手中那块沾着爆炸污痕的铜印,铜印表面冷硬的篆文和残留的硝烟味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份量。
苏威眼神剧烈闪烁了一下。顺路?这位神秘莫测、能召掌心雷的人物,也去广阳?是敌是友?
但他毕竟是甄家外事管家,心计城府远非常人能比。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判断——无论如何,这样一位人物,只能交好!绝不可开罪!今日若非此人,车队损失惨重不说,小姐恐怕……
苏威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郎君仁义!救我等水火!甄家上下,铭记大恩!请郎君移步,上那安车暂歇,一应所需,甄家必竭力奉上,以报恩德!”
“护卫长,立刻清理现场,弃掉碍事辎重,精减人员!受伤马匹就地处置!三刻钟后必须上路!”苏威转向护卫队长,声音斩钉截铁,恢复了执事的威严。
“喏!”护卫队长虽惊魂未定,但职责所在,立刻领命,指挥剩余的护卫快速行动起来。
至于那辆最华贵的青呢布马车……车帘已然被刚才的弩矢和冲击撕开了一道不小的裂口。此刻,一只纤细白皙、微微颤抖的手,正悄悄从裂口边缘探出一点点,带着一丝极细微的惊悸,又按捺不住巨大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试图透过那缝隙,观察着外面那个引起惊雷的“始作俑者”。眼神里,混合着未褪的恐惧和后怕,以及一种全新的、带着强烈探究欲的光芒。
我无视了那道隐秘的目光。身体的负担接近极限。在两名强壮护卫搀扶(或者说戒备性的护送)下,我被小心翼翼地引向另一辆相对完好坚固、卸掉了一些不必要货物后的辎重车。
车轮碾过冰冷的冻土,咯吱作响,伴随着骡马沉重的喘息和重新整队护卫紧张低沉的呼喝。车队在经历过死亡和神迹的洗礼后,重新踏上了北上的路途,速度明显加快,气氛却依旧凝重而沉寂。
苏威命人送来的吃食和饮水很及时。一块硬实但温热的麦饼,一碗浮着几片菜叶的滚烫粟米粥。粗糙的食物,对于此刻这具油尽灯枯的躯体来说,却是难得的甘霖。
我一边小口吞咽着热粥,温热的汁液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缓缓润入火燎般的胃部,带来一丝活气。一边,锐利的目光看似低垂,实则透过车内布幔的缝隙,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车队的动态。
效率很高。不愧是河北甄家。护卫们虽有死伤,但活下来的动作麻利,训练有素。辎重车卸下了价值不高的粗麻等物,保障了行进速度。护卫们并未因刚才的爆炸而过度松懈,反而更加警惕,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疏林和起伏的荒丘。
那位自称苏威的管家,此刻就在我这辆车附近骑着匹健壮的黑骡,时不时向我这辆车投来深沉而复杂的视线,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又极力压抑着。我知道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那一声“掌心雷”,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在敬畏之外,更深层的是疑虑,对我身份、目的的警惕猜测。甄家有财有粮,在这个大争之世,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我闭上眼,假寐。掌心雷?呵。
那不过是一点极其简陋、极其危险的原始黑火药配方:硫磺膏,加上纯度极低的硝石粉末!硫磺燃烧,硝石助燃并提供强氧化剂。配方比例?全凭蒙!稍有不慎,就不是炸别人,而是炸自己!
至于最后的撞击引爆?纯粹是利用了铜印的硬度和冲击力!引爆点就在铜印砸下、混合物受力最集中的瞬间!纯粹是运气!或者说是在死亡压力下爆发出的精准直觉!
运气占了九成九!
但这九成九的运气,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就是通天彻地的仙法道术!就是神威凛凛的“掌心雷”!
这个误会……对我而言,简直是天降之喜!
一个来历不明、身无长物却掌握了掌心雷这等禁忌之力的“异人”,和一个手持太守印信、身份疑窦重重的边郡太守相比……哪一种身份,更能在这东汉末年的乱世开局中,搅动风云,埋下更多可能和伏笔?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前者神秘莫测,自带光环,天然占据心理高地!
太守印是根基,是“名份”,它必须保留,在关键时作为进阶的敲门砖。但在这实力微弱、名声不显的最初阶段,“掌心雷”的威慑和神秘,才是最大的护身符和吸引人投靠的磁石!
苏威那深沉疑虑的目光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怀疑,但不敢深究!他害怕,但必须讨好!这种微妙的平衡,正是我需要的!
我摸向怀中,除了那枚贴身藏好的渔阳太守铜印,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陶瓶和装着粗糙矿物的布袋。一丝极其细弱、带着腥甜气的硫磺味,隐隐飘入鼻腔。
硝石……纯度太低,颜色暗红,杂质太多。要提升威力,必须提纯,还有至关重要的木炭!
木炭!我需要木炭!需要大量品质上乘的木炭!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火星,在我疲惫的脑海中亮起。广阳城,幽州治所,巨富如甄家……应该有门路!
车队在颠簸中沉默前行。就在日头略略西斜,寒冷加剧之时,外面响起了苏威带着刻意恭敬的声音:“郎君,前方十里有处庄院,乃是我甄家在广阳西郊的一处转运货栈。天色将晚,郎君身体有恙,我等欲前往歇脚安置,郎君意下如何?”
庄院?甄家的据点?
我猛地睁开眼。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眼底闪过。
机会来了!
“可。”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车轮碾过冻土的沉闷咯吱声中,我的思路却异常清晰。休息是幌子!在离开这支护卫严密、人多眼杂的车队之前,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不多时,在一大片尚未完全结冰的黑色泥泞荒地边缘,车队缓缓停下。一座规模不小的坞堡式建筑群出现在视野里。夯土版筑的高墙显得厚重坚固,上面有望楼箭垛,门口有背着简陋猎弓的土兵把守,戒备森严。门头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甄”字木牌。
坞堡大门打开,车队鱼贯而入。早有管事模样的人带着精壮庄丁在门内迎接。苏威指挥着人卸货安顿,处理伤员,一切井井有条,显示着大族门阀的底蕴。
我被安置在一座独立的、陈设简单的砖瓦小院内。院内有水井。比起那破败的茅屋,不啻于天堂。
“郎君可先行休憩。所需之物,但请吩咐门外仆役。”苏威站在门口,客套而谨慎。
“备水,沐浴。”我言简意赅。
“是!”苏威应下,转身要去安排。
“等等。”我叫住他。
苏威身形一顿,立刻转回,躬身垂目:“郎君还有何吩咐?”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劳烦苏管家,帮我寻些东西来。”
“郎君请讲!甄家上下,必尽力办到。”
“炭。”我吐出第一个字。
苏威微愣,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郎君是说取暖的木炭?小院已备有火炉和上好的梨木炭……”
我要的就是这个疑惑!
“非也。”我看着他眼中的困惑,声音放得低沉而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要……未曾烧透的硬质木材,越多越好。还有几个密封上好的陶瓮,瓦罐也可。地方需僻静空旷,无人打扰。我要的东西……火候稍错一分,就是焚身之祸。”最后四个字,我咬得异常清晰。
未曾烧透的木材?火候稍错,焚身之祸?!
嗡!
如同平地一声雷在苏威心头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神剧烈震动!刹那间,方才那冲天烈焰、震耳欲聋、血肉横飞的爆炸场面再次无比清晰地涌入脑海!是那些黑色膏体!是那些粉末!是他掌心那雷火的来源!
原来!炼制这等神鬼莫测的凶物,竟需如此!非寻常木炭!还需特定的木材和火候!那等毁天灭地之物,炼制过程中岂能没有凶险?!
一瞬间,苏威脑中掠过无数念头——这等秘术传承,必然珍贵无比,非亲信核心,断不可见!这位郎君此刻开口……是何等含义?!是信任?还是试探?
但无论哪种,他绝无可能拒绝!更不能失去这个可能窥探仙家秘术一角的机会!
苏威压下心头翻腾的惊涛骇浪,脸上的恭敬瞬间又深了三分,几乎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庄重肃穆:“郎君放心!某这就去办!必寻来所需木材与器皿!庄院后方有一废弃石场,远离屋舍人烟,某亲自安排可靠人手封路把守!请郎君……务必小心!”最后四个字,说得情真意切。
看着苏威眼中那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敬畏和灼热渴望,我知道,钩子,已经牢牢挂住了。
炭?不,我要的是干馏!是高品质的木炭!但这一切,在外人眼中,便是在“炼制掌心雷”!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走向屋内。
背后,苏威深深一揖,然后脚步带风、几乎是跑着去执行这道指令了。
院内恢复了安静,只有门外守卫细微的呼吸声。
我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床沿上敲击着。
甄家?河北甄家!真正的富可敌国!若能借他们之力,提供源源不断的优质硝石、硫磺、木炭……
掌心雷?呵呵,不。这只是个开始。
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仆役恭敬的声音:“郎君,热水备好了。”
“抬进来。”我沉声道。
热水氤氲,蒸汽升腾。洗净了污垢,也洗去了长途奔波的疲惫。
当我换上庄上仆役送来的一套干净的细葛布深衣(虽是仆役备用的,但用料远强于我之前的破烂),走出院门时,夜色已经降临。点点星斗在漆黑的夜幕上亮起,北风依旧冷硬如刀。
苏威早已在院外等候,身后跟着四个精悍沉默、眼神锐利的青年庄丁,一看便是心腹。一辆简陋的骡车停在旁边,车上堆满了截成几尺长一段段、显然品质极佳、木纹细密的硬质木段(看木质似青檀或枣木),还有几个厚实的大肚陶瓮。
“郎君,您看……”苏威上前一步,态度比面对甄家主人还要恭谨几分。
“走。”我一挥手,径直走向骡车。苏威立刻亲自为我带路。
夜色下的坞堡一片沉寂。只有巡逻庄丁的脚步和犬吠偶尔传来。沿着庄内曲折的小道一路穿行,从后门悄然离开,绕过一片矮丘,前方果然出现一片乱石嶙峋、地面坑洼的开阔地带。四周寂静无人,离庄院已有相当一段距离。
“守住路口,任何人不得靠近百步之内!”苏威对那四个庄丁厉声下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四个庄丁齐声应是,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与有荣焉的使命感,迅速散开,消失在石场边缘的阴影里,警惕地注视着各个方向。
石场中心,早已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石头火塘,旁边堆放着引火的干草枯枝。苏威亲自将木材搬下,小心翼翼摆放好,又将陶瓮擦拭干净摆放整齐,然后退到几步开外,屏息凝神,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一副等待仙师施展秘法的模样。
我走到火塘边。
点火?不!
我蹲下身,将其中两个厚实的陶瓮口对口叠套起来,中间用湿泥仔细密封缝隙。又在瓮底凿开一个小孔,留出烟道。接着,将选好的几段硬质木材用力折断成更小的碎块,塞进叠套起来的陶瓮内层空间,尽量塞紧实,只留下细小烟道通畅。最后,将另外两个陶瓮倒扣,作为盖子覆在最上面,缝隙同样用湿泥细细抹封密实。
这一切,动作不快,但极其严谨认真,透着一股子不容打扰的专注。
苏威看得目不转睛,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这就是仙家炼器的手段?如此神异之物,炼制起来竟需如此繁复的封禁?他心头震撼,对那“掌心雷”的认知又高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我示意苏威递过火把。点燃火塘中的引柴,火焰很快燃起,舔舐着外层被泥封糊满的陶瓮底部。
火焰渐渐稳定旺盛,陶瓮被烧灼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烟道里开始冒出青烟,带着木头被加热的微微气味。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风寒入骨。火塘中的火焰跳跃,映照着石场坑洼的乱石。苏威依旧保持着那个屏息凝神的姿态,如同雕塑,一动不动,只有眼神紧紧追随着那不断被灼烧的陶瓮。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陶瓮外层被烟灰覆盖,变得一片漆黑。烟道里冒出的烟气渐渐变淡,最终只剩下极其细微的白色烟雾。
差不多了。
“退开。”我声音有些沙哑。
苏威精神一凛,立刻后退几步。
我用几根粗树枝夹住最外层滚烫的陶瓮边缘,费力地将整个套叠的“窑炉”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置于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冷水坑中。
嗤——!
滚烫的陶瓮遭遇冷水,发出激烈的水汽蒸发声,白色烟雾剧烈升腾!
待水气散尽,陶瓮冷却。
我将瓮口湿泥敲碎,一层层小心揭开。
当打开最内层那个用来容纳木材的陶瓮时——
一片漆黑。
瓮内塞得满满的硬木碎块,此刻尽皆变成了一种幽深漆黑、闪烁着独特金属光泽的……极品木炭!
乌黑发亮!质地坚硬均匀!敲击声音清脆!掂量分量极轻!
和我怀中布袋里那点掺杂了泥土草屑、颜色暗红的劣质硝石粉末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成了!
我眼中精光爆闪。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伸手抓了一把瓮中冷却好的木炭,轻轻一捻,粉末细腻润滑,毫无颗粒杂质感。正是制造黑火药所需的最佳燃料!
“郎君……这……便是……”苏威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震颤,凑近了看,却不敢伸手。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解释。拿起一块上好木炭,又从怀中掏出那个装了硝石粉末的小布袋,展示给苏威看,然后对比着瓮中品质绝佳的木炭,平静地陈述事实:“我的东西不够好。欲得雷法真髓,还需此等‘火种’,更需精纯之土、金之气。”
所谓“雷法真髓”、“火种”、“土之气”、“金之气”,不过是我利用这个时代人对天地元素的朴素认知,对硝酸钾(硝)、硫磺(硫)和木炭(炭)所进行的玄学包装。
但听在苏威耳中,却如同天籁纶音!字字珠玑!他仿佛看到了那威力无穷的“掌心雷”进一步完善的希望!看到了甄家与之产生更深层次联系的可能!
“郎君所需精纯之材,甄家上下,必倾力搜求!”苏威再次深深一躬,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信徒般的狂热承诺。“此‘火种’,某即刻命人大量制取,存于庄内密室,专供郎君取用!”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品质上好的木炭收拢到一个厚布袋里。初步资本到手了。
就在这时!
“苏叔!”一个带着急喘的清甜嗓音突然从石场边缘传来!
苏威脸色骤然一变,霍然转身,低叱:“何人?!”
只见星光下,石场入口处,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被守在边缘的庄丁拦住。那身影娇小玲珑,似乎是个年轻侍女,因为跑得急,发髻都有些散乱。
“是……是冬雪?”苏威眉头紧锁。
那侍女挣脱开庄丁,直接冲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带着惶恐:“苏叔!不……不好了!小姐……小姐晕倒了!”
晕倒?!
我和苏威同时瞳孔一缩!
苏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刚才对“秘术”的专注和狂热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你说什么?!小姐怎么了?!她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如何晕倒的?!”
冬雪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不……不知道……小姐回到住处便说心口窒闷,脸色越来越白……刚才……刚才突然就倒下了!身体冰凉!怎么都叫不醒!庄里的医匠……束手无策啊!”
医匠束手无策?!
苏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完了!如果小姐出了事……他这个随行执事,百死难赎!整个甄家……
“快!快带我去!”苏威嘶声吼道,也顾不得礼数了,一把推开冬雪就要往回冲!
“慌什么!”一个冰冷、却带着奇异稳定力量的声音骤然响起!
苏威猛地刹住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僵硬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个还站在一堆陶瓮木炭前的身影。
火光摇曳中,那个人换上了干净的深衣,手中还拿着一个刚装满上好木炭的布袋,身姿挺拔依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冷得像冰一样的平静。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吸进所有光线,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冬雪,你家小姐晕倒前,是否突然心悸、冷汗、肢体湿冷?”我的声音不高,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冬雪被这声音问得一怔,下意识回道:“……是……是有些心悸气短,冷汗……对对对!手脚很凉!”
“按压此处,”我抬手指了指自己锁骨下方、胸骨上窝的位置(天突穴附近),“是否异常凹陷,呼气如鼾?”
“好……好像是!”冬雪仔细回想,点头如啄米。
苏威的心猛地揪紧!他死死盯着我:“郎君……莫非……”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心疾骤发。此地庸医,救不了她性命。现在带路!片刻耽误,人死难回!”说罢,不再理会苏威僵硬的脸色,一把抓起旁边火塘中尚有余火的一根燃烧的木柴当作火把,大步流星朝着坞堡方向走去!
“冬雪!快!给郎君带路!”苏威如梦初醒,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和希冀取代!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破音的尖利!他猛地推了一把呆住的侍女,自己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啊?是!郎君这边!这边!”冬雪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火光晃动,脚步声急促杂沓。我冲在最前,手中的简易火把跳跃着,拉长了影子,在乱石滩上扭曲晃动。
仙术?掌心雷?
不,这一次,我要靠的是穿越者的“见识”——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