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卫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拍大腿：“那敢情好！俺今天光是给人拿衣裳就跑断了腿！”

苏晚晴却没接他这话，用筷子尖轻轻拨着碗里的小米，懒洋洋地开了口。

“人手还是小事儿，我今天瞅见好几个小姑娘。拿着件连衣裙，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想往身上比划又不敢，最后在身上胡乱贴一下，看不出个啥样，扭头就走了。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

谭卫东一愣，挠了挠头：“那咋整？总不能让大姑娘家当着俺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的面脱衣裳吧？”

苏晚晴抬起眼，看向林枫，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林总，你有咩计呀？”

“这事儿，我早想到了。”

林枫把嘴里的猪头肉咽下去，“大谭，你还记不记得，我为啥非要钱经理把柜台后面那个大仓库也租给咱们？”

谭卫东还是一脸实在的困惑：“不是说为了囤货吗？那么老大的地方，堆货正好，不白瞎。”

“囤货只是一方面。”林枫拿起酒碗喝了一口，目光扫过众人。

“更重要的，就是要解决晚晴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搞一个试衣间！”

“试衣间？”这个词对在座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新鲜得很。

谭卫东更是满脸不解，“啥玩意儿？专门腾个屋子出来给人试衣裳？那不是浪费地方嘛！”

“对。”林枫站起身，在小小的堂屋里比划起来。

“明天就动手，把仓库里清出一块地方，用木板隔出三个结结实实的小单间。

门口挂上厚帆布帘子，要那种不透光不透影的。

里头再放个小凳子，钉上几个挂钩。这活儿你去找人弄，钱从账上出。”

苏晚晴此刻眼角弯了弯，用筷子尖轻轻敲了下碗沿，补充道：

“光有单间还不够专业。每个单间里，再挂一面小镜子。”

林国强一直没说话，这时却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儿子，眼神里多了份认可。

“这个法子好，体面。让人家姑娘家心里踏实，咱这生意才做得长久。”

饭桌上的气氛刚活络起来，谭卫东却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酒都溅了出来。

他没理会其他人诧异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枫，嗓门也提了起来。

“枫子，白天俺跟你提那事儿，你可别不当回事！

那帮孙子下午就没离开过咱柜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贼眉鼠眼的，就差拿尺子量了！

这帮人，明摆着要偷学咱们的道道！”

屋里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那……那可咋办？”王桂英的眉头又锁紧了。

“狗日的！”谭卫东一拳砸在炕上，“咱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名堂，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学了去！

枫子，你发话，俺明天就带人去‘说道说道’！看谁敢动歪心眼！”

“说道什么？跟人打一架，然后让周局长来给咱们都关进去？”林枫平静地看着他。

“咱们是做生意的，不是街上混的。你忘了李老三那种人了？咱们不能把自己降到那个层次去。”

他放下筷子，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不用担心。咱们就去了两趟石门，我进货的时候很注意，后头也没跟个尾巴。

他们光凭眼看，能看出个啥？最多学个样子，可那料子、那版型，差得远了。穿上身，那就是两码事。”

“咱们要做的，就是跑得比他们快，快到他们连咱们的后车灯都瞅不见。”

林枫的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弧度，“等他们费劲巴拉地把咱们这批货仿出来了，咱们的新货又到了。

再说，那冰丝开衫，我跟娟姐谈了十天的独家，他们想进都摸不着门路。就让他们在后头吃咱们的尾气吧。”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清楚，这些小鱼小虾根本不足为虑。

真正让他忌惮的，是西关那个一直没啥动静，由应县人开的‘时代服装店’。

上一世，就是这家店，靠着一股子狠劲和独到的眼光，独霸了云灵县的服装市场整整五年。

直到后来刘军也杀进服装行当，才把这帮应县人给挤兑走。

林枫端起酒碗，啜了一口，继续道：“咱们的眼光，不能只盯着眼前这几个学人样的小贩。

真正的对手，还没出手呢。不过不用怕，棋盘才刚刚摆开。

下一步，咱们要把根扎得更深。还有，临山县的分店，也该提上日程了。”

“去临山县？”谭卫东不解地问，“为啥先去那儿开？”

“临山县有煤矿，是咱们周围这几个县里最富的，消费能力强，离咱们也近。

而且，他们那儿的百货公司经理快退休了，脑子僵，正好是咱们进去的机会。”

谭卫东挠挠头，又问，“那咱们直接去云中开呗？那可是市里，不比县里强多了？”

林枫看了他一眼：“云中是好，可离咱们太远，人生地不熟，货运和管理都是大问题。

咱们的第一个分店，必须开在能牢牢掌控的地方，不出一点岔子。把临山店做成一个样板，以后才能让别人拿着钱来求咱们加盟。”

他嘴上给众人描绘着蓝图，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热闹和桌上的两千多块钱，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这点钱，在即将到来的几个巨大风口面前，连个响都听不见。

奥运会带来的爱国消费热潮，国库券转让政策放开后的信息差红利，还有两年后那个叫“盼盼”的吉祥物……每一个都是能让资本呈几何级数爆炸增长的机会。

但抓住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一笔足够庞大的本金。

更重要的是，一只苍蝇，已经盯上了这盘菜。李老三那个地痞，最近没来找事，不代表他放弃了。

这种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不把他一次性打死，打得所有人都看见，自己就别想安安心心地离开云灵县去布局南方。

必须得找个机会，让他自己撞到枪口上。只有把这颗钉子拔了，震慑住县里所有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自己的后方才算真正稳固。

这些念头在林枫脑中一闪而过，脸上却不动声色。

饭桌上的气氛，随着林国强又满上一碗酒而再次热烈起来。

他拉着谭卫东，聊起了当年在厂里冬天偷着烤红薯被车间主任追着骂的糗事，逗得王桂英直拿筷子敲他的碗。

王桂英心疼地一个劲儿往李雪碗里夹肉，嘴里念叨着：“闺女，多吃点，看你瘦的，这肥膘才香哩！”

见李雪红着脸小口吃着，她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发现苏晚晴一直只是慢条斯理地挑着青菜和粉条，那碗肥肉竟没怎么动。

“哎，晚晴这闺女，咋光吃菜不吃肉哩？这可不成。”

王桂英说着，不由分说地夹起一块最大最厚的大肉，放进苏晚晴的碗里，语气里满是心疼。

“瞧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来，尝尝婶儿炖的肉，肥香肥香的，吃了身上才有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