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下为公,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今要换个世道了!
第48章 天下为公,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而今要换个世道了!
“凉州城里,高门大户,雕梁画栋,王氏夫人,摔个杯子,都够我们一百人吃半年的粟米,他们不会在乎我们这些丘八的死活,他们只在乎他们的田庄,他们的门阀脸面。”
“可那些种地的老汉呢?那些纺纱的婆娘呢?那些光屁股的娃娃呢?!”
李骁的声音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充满了悲愤和不平。
“他们的命,谁来在乎?!吐蕃狗的弯刀砍过来,可不会分你是高门还是贱户!是姓李还是姓王。”
他猛地攥紧拳头。
“老子李骁!凉州李氏的庶子!胡姬生的贱种!命比草贱!”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
“但老子今天,站在这里,披着这身铁甲,握着这把刀,不是为了他凉州李氏的门楣,不是为了他太原王氏的赏钱。”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戈壁滩上所有的寒风都吸入肺腑,声音陡然拔高到极限,如同惊雷炸响,狠狠砸向苍穹,砸向每一个士兵的灵魂深处:
“老子是为了身后,为了身后那千千万万和老子一样命贱的种地老汉,纺纱婆娘,还有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响亮的娃娃,为了他们能在自己家的炕头上睡个安稳觉,为了他们碗里能有口热乎的粟米粥。”
“这天下——”
李骁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苍茫苦寒的戈壁,拥抱那看不见的万家灯火,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在铁甲与寒风之间轰然回荡:
“不是他李氏的天下!不是他王氏的天下!”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们是大唐的兵!吃的是大唐的粮!穿的是大唐的甲!守的是大唐的土!护的是——大唐的人!”
“今日,老子李骁!带着你们,就去那战场,用我们手里的刀!用我们身上的铁!用我们这条命!告诉那些吐蕃狗…………”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斩机”。
灰蒙蒙的刀身直指东南烽烟!
刀锋在昏沉天光下,竟似有寒芒吞吐!
“大唐的兵,还没死绝!”
“想踏过烽燧?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声仿佛都凝滞了。
只有李骁粗重的喘息声,和他手中那柄直指烽烟的长刀在微微颤抖。
一百名铁甲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们脸上的恐惧、茫然、绝望。
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一种被点燃的混杂着血性与悲怆的火焰!
他们看着队正,看着他因愤怒和伤痛而扭曲却无比坚毅的脸,看着他手中那柄指向绝境的长刀!
那嘶哑的咆哮,那“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的呐喊,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们被门阀轻贱,被世道磨平了的心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冰冷铁甲包裹的心脏深处,轰然涌起!
“队正!”
孙二狗第一个爆发出嘶吼,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矛,因为用力过猛,肩背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新包扎的布条,但他浑然不觉。
眼中只有疯狂的火焰。
“跟着队正!剁了吐蕃狗!”
“剁了吐蕃狗!”
老蔫巴瘸着腿,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决绝。
“死守烽燧!”
“护我大唐!”
“杀杀杀!”
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
一百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撕裂寒风的狂暴洪流!
恐惧被怒火烧尽,绝望被血性取代!
那一张张铁甲下的脸,此刻充满了同一种表情狰狞,决死的战意!
他们不再是一盘散沙,不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们是一百头被头狼唤醒、獠牙毕露、准备扑向猎物的饿狼!
一百个燃烧着同一种信念的大唐兵!
无形的铁流在阵列中奔涌,冰冷沉重的甲胄仿佛不再是束缚,而是融为一体的战躯。
长矛如林,刀锋出鞘半寸,寒光汇聚成一片肃杀的星芒。
所有的目光,被吸引,死死钉在李骁身上。
一百个人的意志,一百个人的力量,在这一刻,强行拧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拳头。
李骁看着眼前这片燃烧的铁甲丛林,看着那一双双充血,写满了“同去同归”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收刀入鞘,那一声清脆的“锵”响,如同进攻的号角。
“上马!”他对着士兵吼道。
一匹早已备好的河西健马被牵来。
马身雄健,毛色如炭。
李骁左脚猛地踩上马镫,右臂发力,身体借势腾起,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悍勇。
他勒住缰绳,战马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打着响鼻。
“第三队!”
李骁的声音穿透战马的嘶鸣。
“出发!”
没有更多的言语。
他猛地一夹马腹!
“驾!”
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嘶鸣着冲向辕门!
马蹄踏碎冻土,扬起一溜烟尘。
“左队!跟上队正!”
孙二狗嘶吼着,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率先冲出阵列。
“右队!跟上!”
“杀!杀!杀!”
百人铁甲方阵,轰然启动!
沉重的铁靴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整齐,前所未有的整齐。
长矛斜指前方,矛尖的寒光连成一片流动的死亡之林。
腰间的横刀随着奔跑的步伐,刀鞘与甲片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啦”脆响。
背上的弓臂在奔跑中微微颤动,箭囊里的箭羽如同躁动的翎毛。
尘土,被一百双铁靴狠狠扬起!
瞬间弥漫开来,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紧随着那匹当先的黑色战马,滚滚向前。
李骁一马当先,黑色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如同刺破迷雾的标枪。
身后,是沉默奔腾的钢铁洪流。
烟尘遮蔽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移动,反射着天光的冰冷铁色,看到如林般起伏的长矛尖端,听到那沉重,整齐,带着金属摩擦韵律的脚步声,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如同送葬的鼓点。
没有旗帜招展,没有鼓号喧天。
只有铁甲摩擦的肃杀,脚步撼地的沉闷,战马粗重的喘息,以及风卷着沙尘掠过戈壁滩无边荒凉的呜咽。
前方的地平线,祁连山灰暗连绵的轮廓如同巨大的墓碑。
东南方,那几道灰黑色的狼烟,依旧笔直地,如同指引他们奔赴地狱的路标。
悲壮!
一种无声浸透了铁锈与风沙气息的悲壮,在这支沉默奔向绝地的队伍上空弥漫。
他们知道前路是什么。
前方是十死无生之地。
但此刻,没有人退缩。
冰冷的铁甲包裹着滚烫的血,沉重的步伐踏碎了恐惧的冰。
他们追随着那匹战马,追随着那个嘶吼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的队正,如同一百支射向烽火的箭,一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