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干涩，目光终于落回陆尘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刚才这个店员给自己的感觉有些奇怪。

陆尘的心脏还在狂跳，凭借着肌肉记忆，动作僵硬却迅速地拉开身后的烟柜。

手指划过一排排烟盒，最后落在一包深蓝色包装，印着“黑冰”字样的香烟上。

据说是提神效果最猛，也最伤肺的。

“给您，警官。”

陆尘的声音有些发飘，双手将烟递了过去，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陈曦没再多问，她现在急需强行提神。

压下脑海中同事临死前的画面和灵魂深处因动用符箓力量而隐隐加剧的反噬灼痛感。

一把抓过烟盒，动作快得带风，指甲甚至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钱。”她言简意赅，另一只手已经摸向口袋。

“不用了不用了！您帮了大忙！这烟算我请您！应该的！”

开什么玩笑，还收钱？尤其是这种时候！

陈曦动作顿了一下，深深看了陆尘一眼。

最终没再坚持，只是将那包“黑冰”紧紧攥在手里。

“别动现场，一会我带人来善后。”

然后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深灰色的制服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叮咚——门开了又关。

陈曦的身影连同她带来的那股沉重煞气一同消失在门外沉沉的夜色里。

超市内重新恢复安静。

滴血帽客依旧僵立在原地，帽檐下被清光洞穿的血虫漩涡似乎停止了蠕动，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

陆尘浑身脱力般重重坐回椅子，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的冰凉感刺得一激灵。

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脑中残留的眩晕。

结束了？暂时……安全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刚刚松懈一丝的刹那——

视野中央，那三行如同跗骨之蛆的血字规则，猛地剧烈波动起来。

“呃！”

陆尘闷哼一声，一股冲击感猛地贯穿了他的身体和意识。

这次的冲击没有痛苦！没有恶意的低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刷”感？

力量洪流蛮横地冲刷过他刚刚经历死亡回溯而显得格外脆弱和“不稳定”的身体与灵魂！

这感觉极其短暂，如同高压电流瞬间通过。

波动停止，血字恢复了之前那种稳定却刺目的存在感。

但陆尘的感觉……变了。

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掌稳定，指节分明，甚至因为常年搬货而留下的薄茧都清晰可见。

不，不只是稳定。

一种难以言喻的“凝实”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仿佛刚刚被死亡寒意浸透的身体，被强行灌注了某种沉重的“物质”。

肌肉纤维似乎更紧密了一些，骨骼的支撑感也更强了。

连带着之前躲避纸币时拉伤的细微肌肉酸痛，都不翼而飞。

更诡异的是他的精神。

脑中那如同亿万钢针扎刺的污染低语和眩晕感，在刚才那波冲击后，逐渐消退了下去。

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静。

之前因为死亡恐惧和剧痛而混乱的感知，此刻如同被冰冷的泉水洗涤过。

陆尘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冷藏柜压缩机内部某个轴承细微的摩擦异响。

能“看”到空气中悬浮着被符箓金光灼烧后残留灰烬颗粒在缓缓飘落。

身体……变强韧了？

灵魂……或者说精神抗性，变强了？

陆尘难以置信地握了握拳，感受着那股陌生的力量感和精神上的“冰冷屏障”。

是……跳出回溯的“奖励”？

还是……那疯狂波动的血字规则带来的“副作用”？

“呵……”

“原来……是这个意思？”

回溯的代价是死亡循环和污染加深。

报酬是……身体与灵魂在毁灭边缘被强行“淬炼”增强？

这破班……好像……更他妈难辞掉了。

没过多久，异常处理局的黑色厢式车滑停在超市门口。

陈曦率先推门下车，深灰色制服依旧笔挺。

却裹不住眉宇间新添的倦意，眼下的黑眼圈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数名身着银灰色密闭防护服、行动间带着机械般精准的“善后组”成员鱼贯而出，沉默地展开工作。

刺眼的黄色警戒带迅速拉起，将小小的超市与尚未苏醒的街道隔绝开来。

善后组两人一组，抬着表面铭刻着符文的特制合金容器。

他们动作标准高效，那个帽檐下只剩一个焦黑孔洞的滴血帽客（D-037“血饲者”），以及收银台上被金色符箓光网死死禁锢，仍在微弱抽搐的“人皮钱”（E-109“噬魂伪钞”）。

“认知稳定喷雾，全区域覆盖。”陈曦的声音带着熬夜过度后的沙哑。

一名队员立刻上前，手持造型简洁的银色金属罐，喷口涌出无色无味的细腻白雾。

雾气弥漫开来，接触到地面残留的暗红污渍和空气中滞涩的阴冷感，发出细微滋滋声。

那股萦绕不散的铁锈血腥味迅速被中和，空气变得干燥而空洞。

另一名队员手持便携式扫描修复仪，微弱的蓝光扫过昨夜狼藉的地面和收银台。

破损的瓷砖边缘，被拖把刮花的塑料台面，在蓝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滑，物理痕迹被高效抹除，仿佛昨夜的一切混乱都只是幻觉。

陆尘被带到角落临时支起的折叠桌前，接受一名戴着眼镜的善后组成员的例行笔录。

他双手自然垂放在腿上，目光平静，语气平稳地复述着凌晨的经过。

一个被诡异顾客惊吓，幸得处理员及时赶到解救的普通夜班店员的故事。

陈曦抱臂站在稍远处指挥车旁，身形依旧挺拔，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过陆尘。

锐利的视线捕捉到了陆尘肢体那点表演性的微颤，显得生硬而刻意。

笔录结束。善后组成员收起设备。

“感谢配合，近期如有身体不适或精神异常，请立即联系社区异常反应小组。”

说着递过来一张印有紧急联系方式的卡片。

陆尘接过卡片，点头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