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面，卜怀安还不敢确定，那么这个叫做肖羽婷的女孩子点出家中长女的时候，卜怀安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还有我！”

看着指向自己的杜轩，卜怀安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杜轩也是家中的长子。

“这，这，杜~，大公子，你们这是……”

“卜校尉，古人云，观其言而察其行，我们知道有些东西靠说是没有用的，所以，……”

凝视着远去的背影，卜怀安的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许久之后，卢十四疑惑的开口问道。

“卜郎，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卜怀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直到几个人走到视野的尽头，长出一口气之后，卜怀安带着一种复杂到极点的语气说道。

“他们想要赎罪，但是他们知道我们不会信任他们，更不敢信任他们，所以他们把家族中所有的长子尽数放到了我们的眼前……”

许久之后，卜怀安说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为质！”

“质子！”

卢十四被自己说出的两个字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明白什么是质子，但把整个家族中所有的长子尽数为质，没有男丁的甚至把长女也推了上来，这真的是闻所未闻。

“那你准备怎么办。”

卜怀安没有回答卢十四的问题，而是

“你注意到那个叫做肖羽婷的女子说的话了么？”

“什么？”

“她说也是从小习武！”

“这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正常人家的闺女怎么会从小习武，至少她自己学的就是琴棋书画，而不是舞枪弄棒。

“那你怎么……”

“用杜轩自己的话，观其言而察其行！”

“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四个人太少了，哪怕加上龟兹人也太少了，要保住龟兹，救下安西军不能只靠军事，还得靠政治，而什么是政治呢，那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带着卢十四回到休息的地方，直接把苏陀召了过来。

“去叫一下杜公子，就说我有事情需要跟他商议。”

等苏陀离开，卜怀安笑着看向了马克沁大爷。

“三爷，往后，您老可以休息休息了。”

“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本就在等待的缘故，杜轩很快来到了身边，卜怀安也没怎么啰嗦。

“商队太大了，光靠咱们是不行的，咱们两个去找一下商队的管事和护卫队的首领，商量一下巡视、防御，还有如果真的遭遇了袭击，如何应对。”

“诺掌事，这位姓卜，是我们杜氏商队护卫的头领……”

简单介绍，几个人很快进入了正题。

卜怀安原以为需要废上一段时间，谁知道听到了卜怀安、杜轩的想法，诺槃托直接大笔一挥，把自己护卫队的指挥权也直接交到了卜怀安的手里。

拒绝、提条件，开什么玩笑，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诺槃托为什么要请杜家帮忙护送，甚至不惜帮杜家从吐蕃骑兵万户手中走私军马，不就是因为杜家是沙洲西部最大的地头蛇么。

从撒马尔罕走到这里，上万里，靠的就是跟各地地头蛇良好的关系，否则光靠他那两百多护卫，早就死的渣渣都不剩了。

一百多人驻守的大型烽燧堡啊，就算是十倍的兵力，在短时间内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攻得下，结果那高大的烽燧已然消失。

离开且末城，杜轩一直在观察，希望能看到他和杜御中推测中的其他安西军，然而走出去三百多里之后，杜轩确认了一个让他都惊讶的事实：

父亲推测中那支精锐，恐怕真的就只有卜怀安四个人了！

离开且末城第八天，商队来到了昔日白水烽燧的位置。

尸骸已经没了，有价值的武器、甲胄也被收敛了起来，除了暗红的血迹，残垣断壁，此地空无一物。

包括杜轩等人在内，商队感到的是震撼，而卜怀安知道，驽支城的援军来过，信息被传递了出去，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离开且末城第十四天，诺槃托的商队顺利的抵达了沙洲。

原以为可以继续跟着诺槃托的商队向东，谁知道抵达的沙洲的第二天，卜怀安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吐蕃人彻底封锁了东进的道路！”

“你确定？”

“确定，是沙洲节儿兼沙洲万户的野绮立亲口对诺槃托说的。”

“具体怎么回事，诺槃托不过一个胡商，怎么……”

“诺槃托的一部分货物，野绮立想要的，听说诺槃托还想继续往东一路走到长安的时候，野绮立就告诉了他所有货物就地发卖，不要再往东走了。”

“为什么？”

“这个……，野绮立没有说，不过我大致能猜到原因……说到底是因为回鹘的可汗病重！”

一个回鹘可汗，直接让卜怀安的大脑宕机，看卜怀安的样子，杜轩直接把杜家掌握的消息告诉了卜怀安。

“今年年初，骨咄禄（回鹘怀信可汗）病重，回鹘的旧贵族贼心不死，葛逻禄、仆固等部落蠢蠢欲动，回鹘人的内战可谓一触即发。”

“大族各有图谋，一些弱小的部落为了生存，抱大腿的抱大腿，组团的组团，逃亡的逃亡，可以说现在是近几十年来回鹘最虚弱的一段时间！”

“无论是我大唐，还是吐蕃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奈何先帝刚刚病逝（唐德宗李适），陛下（唐顺宗李诵）改革遭遇反扑，朝局动荡，有心无力！”

“吐蕃方面，三年前的松州之战吐蕃损失惨重，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之后赞普赤德松赞被迫放权，阴错阳差之下，赞普（皇族）、尚族（外戚）、豪族（传统贵族）、佛教（外来）、苯教（本土）的力量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意外的将吐蕃所有的力量整合到了一起。”

“所以，吐蕃人准备趁着回鹘内战爆发的时候，大举入侵，彻底消除掉回鹘这个强敌，然后挟大胜之威，全力进攻大唐！”

“杜家对肃州以东的影响力很小，不清楚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根据西域来看，吐蕃人封锁的的原因应该和对回鹘备战有关！”

听完了杜轩的解释，卜怀安真的有些麻爪了。

卜怀安在且末城待了那么久，为什么最后选择了诺槃托，不就是因为他是少数可以穿越河西走廊的商人，可以安全的把自己带到长安的商人么。

把吐蕃人的主要注意力从北边集中到南疆一带，龟兹暂时安全，然后尽快穿越河西走廊前往长安，在长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立刻返回西域，这是卜怀安的计划。

现在好了，吐蕃人要打回鹘，不光河西走廊不好走，草原那边更是随时可能爆发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