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邀请
第20章 邀请
昂热的声音还在病房里回荡。
“葬送…龙族?”
路明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荒谬的颤抖。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聚焦在昂热那张温和却写满不容置疑的脸上。
这个词太重了!
重得让他想起终结谷那场决定忍界命运的惨烈大战,想起无数忍者倒在血泊中,只为“终结仇恨的连锁”。
那是尸山血海堆砌的和平,是无数生命换来的“葬送”。
而现在,眼前这个优雅的老人,轻描淡写地就要他参与一场“埋葬”另一个强大种族的战争?
他刚从一场“幻术”的混沌中挣扎出来,身心俱碎。
此时,他连自己是谁,经历过什么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就要被推上对抗所谓“龙王”的战场?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瞬间涌上心头。
“苏晓樯……”他喘了口气,喉咙火烧火燎,“她怎么样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她?”
路明非转而问出了另一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但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
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苏晓樯的关心,更像是在混乱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个他能触摸到的具体事件,而不是昂热口中那宏大却虚无缥缈的“龙族战争”。
昂热深邃的蓝眼睛里,那不易察觉的赞许光芒再次闪烁了一下。
“苏小姐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正在接受心理疏导。”
“她很安全。”
他的声音温和了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至于绑架她的原因,苏小姐的家族做的是煤矿生意,他们在某次深层的煤矿挖掘中,意外得到了一样极其古老且极其危险的炼金物品。”
“‘学会’觊觎这件物品的力量,妄图用它进行一些禁忌的尝试。”
“绑架苏小姐,是他们胁迫苏家、夺取炼金物品计划的一部分。”
他简洁地解释完,目光重新落回路明非脸上,那份温和的赞许更加明显。
“但由于你的介入,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也救下了苏小姐。”
“你做得很好。”
路明非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失败了。
做得很好?
他只是在濒死的疯狂中,遵循着木叶忍者刻入骨髓的“保护”本能罢了。
他甚至不确定,如果没有那份被唤醒的忍者本能,他会不会也和那些绑匪一样,成为纯粹的怪物。
他看着昂热,眼神宛如一片冰封的湖面,映照着老人温和却深不可测的面容。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上连接的各种管线,冰冷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血管,记录着他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这里不是庇护所,是实验室。
他就像一只被捕获的珍稀野兽,被仔细地观察、研究。
昂热的话再动听,也掩盖不了这个冰冷的事实。
他对于“被研究”的状态心知肚明。
昂热敏锐地捕捉到了路明非眼神深处那份冰冷的不信任和疏离。
但他对此早有预料。
“路明非同学,”
昂热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低沉优雅的魅力,但语气却陡然加重,如同重锤敲击在路明非的心上。
“你在滨海市的‘表演’,令人叹为观止。”
“徒手撕裂钢铁,爆头不死,操控冰霜与雷霆,甚至……”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路明非的身体,看到了那些颠覆常理的力量本质。
“……能够凭空产生激光?”
“那种能量的凝聚方式,精妙得超乎想象。”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赞叹,没有丝毫虚伪,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这赞叹却让路明非感到一阵恶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昂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你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观察,被研究?”
他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庄重。
“我向你保证,孩子。”
“只要我希尔伯特·让·昂热还是卡塞尔的校长一天,就绝不会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一个拥有如此潜力、如此……有人性光辉的孩子,沦为冰冷的实验品。”
他伸出一只手,隔着洁白的被子,极其轻缓地拍了拍路明非没有受伤的右肩。
那动作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安抚,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触感隔着薄被传来,温热而沉重,像在路明非身上盖下了一个无形的印章。
“因此,我想要郑重地邀请你加入我们。”
昂热的声音如同海妖的歌声,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你应该清楚,现在的你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但你现在可以有新的选择。”
“卡塞尔能给你庇护,给你答案和时间,帮你厘清你身上发生的一切谜团。”
“不过……”
昂热收回手,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而深不可测的微笑,仿佛刚才的狂热和承诺只是错觉。
“你不需要现在立刻回答,好好养伤,就像我说的,这只有一个选择。”
“但请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病房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气度。
“世界很大,舞台也很大。”
“但卡塞尔,能给你更好的未来,以及……”他微微停顿,目光深邃地望向路明非,“……真正的归属。”
说完,昂热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厚重的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他与那个躺在病床上眼神复杂的少年隔绝开来。
走廊的冷光打在他一丝不苟的白发上,他脸上那抹温和的、仿佛能融化西伯利亚坚冰的微笑瞬间敛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海的冷漠,以及眼底深处那亘古不化的、对某种终极目标近乎偏执的狂热。
他并没有乘坐电梯离开,而是转身步入一条向下延伸、灯光愈发幽暗的通道。
空气逐渐变得阴冷,混合着金属、古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活物”气息。
这里是卡塞尔的心脏——冰窖。
最深层的会议室里,厚重的铅合金大门无声开启。
里面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功率被刻意调低的壁灯,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投下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施耐德教授坐在阴影最浓重处,呼吸面罩发出嘶哑而有规律的声响。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昂热,里面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与质疑。
他的金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曼施坦因教授则坐得笔直,光头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带着执行部风纪委员会近乎苛刻的审视。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和照片触目惊心——滨海市化肥厂的废墟、扭曲的金属残骸、以及黄犬那不成人形的尸体特写。
富山雅史教授坐在稍远些的位置,这位心理部的负责人,此刻脸上惯有的温和与包容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深重的忧虑。
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无意识地捻动着,目光在施耐德和曼施坦因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昂热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对谁?
对那个病房里的男孩?
还是对眼前这位似乎正走向悬崖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