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穆瞄了一眼对方浅灰色的眸子，他看不到对方的词条，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于是武穆让开身体，“请进。”

少校一眼就扫了一眼整间屋子就收回目光。

一间还算是干净的铁匠铺。

他在心里评价道。

脸上却笑着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核查很简单。”

武穆连连点头。

随后少校拿出纸笔开始询问武穆昨晚猎杀的过程。

武穆也一一详细回答，除了那无法明说的词条，他其余的所有手段都可以摆在明面上，而且他还有一位赤阳能够作为证人。

武僧们因为戒律的原因，虽然不是帝国的公民，但是他们的证词仍然可以作为有效证言。

少校在纸上写写画画，眉头却一点点皱起，武穆的心则跟着一点点下沉。

等他陈述完过程之后，少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眉头舒展，灰色的眸子掩藏着嘲弄，俯视武穆，“这个过程可真是跌宕起伏啊。”

武穆思考着自己回旋的方法，对方是想要受贿？

不可能，自己这种穷酸，根本没有给这种贵族老爷行贿的资格，全身上下的钱加在一起，恐怕还买不起对方一套军服。

他干巴巴地说道，“这就是真实的过程……”

少校无情地打断道，“但这种真实说服不了武装部。”

武装部是帝国管理公民和平民后勤的部门，昨晚的猎杀行动是临时兵役征召，归属于武装部管辖，军功由武装部上报。

武穆沉默不语，他没有试图辩解。

他军功没有落实，所以他没有功勋，他是孤儿，是下城区上百万平民中的一员，所以他也没有阶级。

在帝国，他没有阶级，也没有功勋，‘说服’不了一位高贵的少校，更不要说和一位高贵的少校起了争执之后，再‘说服’武装部高贵的老爷们。

武穆微微握紧拳头。

在帝国，阶级和功勋才是一切。

所以这少校的来意也很明确了，他手中的功勋！

少校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武穆。

很聪明的小子。

他评价道，然后脸上挂起笑意，“我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

“昨天晚上，一位帝国英勇战士的遗孤，他在父亲武器的帮助下，杀死了三名游荡的鱼人，并且割下了它们的眼睛作为战利品，一位孤儿院的猎人作为助手，提供了不小的帮助，我说得对吗，小猎人？”

武穆抬头，对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一瞬间，他有种看到昨晚人鱼的感觉，虽然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随时都欲择人而噬。

他握紧的拳头一松，脸上挂起恭维的笑容，“您说得很对，尊贵的少校大人，当然，如果那小猎人能够得到一些武装部废弃的武器作为报酬，这事情就变得更加合情合理了。”

武装部管理着后勤，前线士兵武器损坏之后，绝大部分都会回流武装部，这些损毁的灵能武器很少一部分回炉重造，绝大多数因为价值太低堆积在库房之中，但即使是损坏的制式灵能武器，其坚固程度也远非普通武器能够比拟的，因此在普通人中仍然有很高的价值。

武穆的回答让年轻的少校有些错愕，他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给这个小猎人一些教训，让他明白帝国存在的意义。

但事实却出乎预料地简单，简单得让他心情大好，雪白的手套甚至愿意拍一拍平民的肩膀。

“你很聪明，幸运的小猎人。”

他在手中的纸张上书写，写下一张便笺，留下自己的名字。

大意是持此便签到武装部废弃武库领三件品相良好的武器。

这是后勤科的‘常态’，那些在平民手中的军功获取的代价并不难，至少比在凶险的战场杀人鱼简单。

而刚刚，他假模假样地书写武穆口中的过程，甚至没有花费一滴墨水。

再真的真实，只要不用权力的墨水写下，也是虚假的流言。

少校轻飘飘地走了，正如他轻飘飘地来。

武穆看向手中的便签，念诵上面的名字，“林奇。”

他没有试图找赤阳帮助他辩解，因为赤阳和他一样，都是平民。

虽然武僧是接触【真实】的超凡者，但是武僧的戒律让他们很难接受帝国的征召，上战场为帝国碾碎敌人。

而在帝国，没有办法上战场，就意味着没有价值，自然不可能被授予尊贵的公民身份。

武穆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铁匠铺，在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进入屋内，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心中的沉闷一起发泄出来。

他不是现在这个外表十六岁的小孩，感谢前世将他打磨得圆滑的社会经验。

他知道该怎么隐忍，也知道该怎么报复！

无权无势，和一位少校起直接冲突，这是不智。

有着金手指作为未来的依凭，只要慢慢运营，总会找到报今日之仇的机会。

到时候他会教这位少校一句话。

伟大的皇帝陛下说过，“帝国唯有两件事不可违背，一是阶级，二是功勋！”

武穆看向桌上那瓶人鱼心血，他没有保存手段，所以这瓶血需要在一两天内发挥作用，不然即使是超凡者的血液，也会腐朽。

这就是他报仇的第一个机会，如果成功，他就是一位同样尊贵的灵械师，帝国很少会有人考虑过一座孤儿院的小铁匠铺会诞生一位尊贵的灵械师，但这种情况确实有，这也是皇帝陛下将基础灵械师修行之法公开的原因。

感谢帝国，赞美皇帝。

武穆从床底拿出一箱珍藏的银丝炭，他将炉灶上堆积的碳灰清扫干净，然后引燃木材，鼓动风机，强风之下，黝黑如同墨玉般的银丝炭一点点烧红，变得炙热，映照得武穆黑色的双瞳也仿佛燃烧起火焰。

他将积攒的三枚金币扔入石英坩埚，皇帝陛下的脸一点点在烈火中融化，成为流淌的璀璨金液。

这个世界的货币是百进制，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银币等于一金币，而一个成年男性平民一年的薪水，也不过两三枚金币。

黄金是少有的，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超凡金属，具有极高的稳定性和融灵性，但武穆只有三枚金币，这可怜的金币做一柄匕首都不够。

所以他决定做一枚戒指，图纸是在之前就设计好了的，那环形戒面一圈镶刻着基础灵能网络，这个网络的作用很简单，就是赋予物体以灵性，最早用于先民祈祷牺牲的祭坛，然后被灵械大师们简化成为固定的灵能网络。

这是接触【真实】的第一步，进入里面的人觉得就像是吃饭一样简单，但是在门外的人，却只能够看到里面的人享用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