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叔父大人,此言差矣!
第45章 叔父大人,此言差矣!
“吉良大人!这……究竟是何道理?”
牧野成定望着吉良义昭近乎扭曲的面容,心中惊愕困惑,“东氏殿分明是贵军的恩人啊!”
“哼!”吉良义昭从鼻孔里挤出冰冷的一声,拂袖不答。
“成定有所不知?”吉良义安接过话头,声音苦涩地将去年东信义如何劝诱他们反叛今川之事简略道来。
末了,吉良义安猛地一拍案几,牙关紧咬:“如今,我吉良家被他生生架在了谋逆的火堆上炙烤,进退维谷!而他却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救命恩人!何其荒谬!”
“可御所殿下……”牧野成定更加茫然不解,“吉良氏乃堂堂清和源氏嫡流正统,今川不过是吉良的分支庶脉。如今,今川逆势而上,倾轧三河,反压嫡宗,令吉良久居其下,受尽折辱。此等境遇,吉良氏为何不反?”
吉良义安脸上猛地涨红,眼神闪烁,声音低哑道:“唉,成定啊……自应仁之乱后,这三河,早已不是源氏栋梁的庭院了。我等无非是确保家名血脉的存续,至于这先祖的荣光,那是……不敢奢求了。”
言语间,满是末路名门的颓唐与无奈。
牧野成定一时语塞,心底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对名门的最后一丝敬重。这等畏缩,如何配称源氏嫡流?
就在屋内一片死寂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穿透门扉,传入室内:
“可即便是为了存续家名,也该将祖传的甲胄擦拭得更亮些才是。否则,他日我吉良氏的旗印,怕是连被别家大名充当装饰的资格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东信义的身影已踏入厅中。他步履从容,向吉良义安和吉良义昭两兄弟,微微一躬:“侄儿拜见两位叔父大人。”
“小畜生!你竟真有胆量前来?!”吉良义昭像被点着的火药桶,刚刚归鞘的太刀“锵”地一声再次出鞘,室内顿时寒光四溢。
“侄儿为何不敢来?”东信义站直身体,目光坦然地迎上吉良义昭几欲喷火的双眼,毫无惧色。
“去年!你信誓旦旦,断言织田家必遣援军!届时我等便可顺势倒戈,重振家名!”
吉良义昭的太刀已经拔出,刀尖几乎戳到了东信义的鼻尖,怒吼道:“可结果呢?!上月织田军倒是来了三河!可只是远远地兜了一圈,连鸣海城的边都没碰到,便掉头回了尾张!这就是你口中的时机?”
“诶,叔父大人此言差矣。”
东信义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松平忠茂的首级此刻正悬于西条城上,我军大破松平军,这难道不是向义元公展现我等价值的绝佳机会吗?”
“一派胡言!!”旁边的荒川义广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跳起来,“你当治部大辅大人是吃斋念佛的妇人?我等若是大肆宣扬诛杀松平之名,届时他必将尽起骏远精兵,大军所至,我吉良氏区区数百将兵,顷刻间便会被碾为齑粉!”
此言一出,吉良义安两兄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直沉默的家老富永忠安,眼神中虽有愤懑,但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无奈地摇头。
牧野成定在一旁悄悄垂下眼帘,藏住了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轻蔑与鄙夷——这就是昔日镇守东海道的源氏嫡流?竟都是些毫无脊梁的懦夫!
“哈哈哈……”
可此刻,东信义突然大笑起来,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道:“两位叔父、诸位大人,你们实在是多虑了!”
他笑声一收,环视四周,道:“我敢断言,若无织田家明确的参与,义元公是绝不会大动干戈派遣骏河、远江的精锐主力前来的!真的要来,也只会是以松平家为首的三河国人众!”
众人尽皆愕然。不知东信义是哪里来的自信。
吉良义安死死拉住几乎又要暴起的弟弟,强压心中惊疑,沉声问道:“你这话究竟有何凭据?”
东信义在广间内缓缓踱步,片刻后,他忽然停下,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敢问诸位,可知义元公亲率大军,首次踏破三河国境,是在何时?”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十年前。”这时,牧野成定阴冷的声音响起,“当年,今川义元打着扶持我牧野家的旗号,挥师进入三河,攻打占据了我家今桥城的户田氏。结果,城池虽然是被打下来了……”
他话音一断,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可今川义元却并没有归还我牧野氏!反而占为己有,更名为吉田城,直接派驻了今川家的城代!”
这正是牧野成定深恨今川义元的根源。
吉良义安脸色微变,显然也知晓此事,追问东信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东信义微微一笑:“叔父大人莫急。侄儿还想请问叔父大人,您看,今川家当下的实力如何?”
“自然是强!”吉良义昭抢先吼道,语气中带着敬畏之色,“治部大辅大人‘东海道第一弓取’之名传遍诸国!今川家坐拥三国之地,兵精粮足,可谓东海道的擎天之柱!”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没错!”东信义猛地击掌,“可如此强盛的今川家,为何耗费整整十年光阴,至今仍未将三河彻底收入囊中,如臂使指?”
厅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众人皱紧眉头,陷入思索。
“这正是因为义元公的治国方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是蚕食而非鲸吞!”
东信义自问自答,声音清晰有力,“当年他初入三河时,骏河本土和远江也不过是刚刚平定。他用的,乃是‘驱虎吞狼’之计!驱使麾下的骏远国众来攻打三河豪族,借战争之手,不断消耗其力量,同时调整和掌控骏河和远江的地方势力。等到三河大部被压制时,骏河和远江内部已被梳理得服服帖帖了。”
“而如今,”
东信义目光扫视众人,继续剖析:“义元公的雄心已指向富庶的尾张!他攻略尾张的手段,与当年在三河所用之计,如出一辙!”
众人倏然一惊,不由竖起耳朵,细听东信义接下来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