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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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中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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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锈蚀的通风管道滴落,在水泥地面上积成一片浑浊的水洼。

每一滴水珠都裹挟着空气中的辐射尘埃,在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像是某种腐蚀性的毒液。

昏黄的应急灯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将十几张疲惫而警惕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臭和金属氧化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楚骁站在一张铺满全息地图的金属桌前,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锈迹斑斑的桌面。

那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一颗微弱但顽强的心跳。“上个月的配给站暴动,死了二十七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高层却只用了三行字报道——'第七区发生小规模骚乱,已平息'。”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衣衫褴褛的拾荒者,他们粗糙的手指上布满裂口。

戴着机械义眼的退役士兵,那只人造眼球时不时发出微弱的红光。

几个穿着洁净区制服却刻意磨去徽记的技术员,他们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机油。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活不下去了。

“他们不在乎我们饿死,不在乎我们被辐射病折磨,甚至不在乎我们被当成实验体。”

楚骁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现实的残酷,“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不是人,是消耗品。”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角落里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身上——她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后颈上的芯片疤痕,那是上个月高层“脑域开发普查”留下的印记。

“那你们能做什么?”

女人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她怀里的孩子安静得可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楚骁没有立刻回答。

他调出一段全息影像,画面中,一群穿着简易防护服的人正借着夜色掩护,将医疗物资分发给蜷缩在废墟中的贫民窟居民。

一个老人接过抗生素时颤抖的双手,一个母亲拿到退烧药时瞬间涌出的泪水,这些画面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

“我们叫'曙光'。”

楚骁说,“我们不指望高层施舍,我们靠自己。”

他的声音里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种疲惫却坚定的力量。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几声低沉的附和。

这不是热血沸腾的革命宣言,而是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第七区的“曙光”只是这个庞大组织的冰山一角。

在全国十四个执政区,类似的据点像野草一样顽强生长。

楚骁所在的第七区规模最大,不是因为他的领导才能,而是因为第七执政区既是全国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又与中心洁净区接壤——这里既是地狱的最底层,也是反抗的最前线。

集会结束后,核心成员留了下来。

楚骁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划出一道红线,标记出几个关键节点——配给站、黑市、高层运输路线。

那些闪烁的光点连成一张脆弱的网,是他们仅有的希望。

“下个月,我们可以截下三批医疗物资。”

他说道,指尖停在一段蜿蜒的运输路线上,“但需要有人去引开巡逻机器人。”

“太冒险了。”苏离立刻反对。

作为组织的技术骨干,她的机械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击出一组冰冷的数据:“高层最近在第七区增派了清剿部队,成功率不到40%。”

投影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像是一记记丧钟。

“40%也够了。”

铁砧冷笑一声,脸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总比等死强。”

这个曾经的建筑工人现在只剩下一身蛮力和满腔怒火。

“莽撞不等于勇敢。”

苏离的声音像她的机械手指一样冰冷精确,“如果我们的人被抓,整个组织都会暴露。”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楚骁脸上。

楚骁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战术分歧。

铁砧代表的是愤怒,是底层被逼到绝境后的反抗本能;而苏离代表的是理性,是活下去必须计算的代价。

而他,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最终,楚骁折中道,“不直接抢,而是渗透进运输系统,让物资'意外'遗落。”

他在全息图上勾勒出一个新的方案,几条虚线指向几个监控死角。

苏离皱了皱眉,但没再反对。

铁砧哼了一声,显然不满——这样需要费的功夫太大了,失败的可能也更高,但死亡率降低是事实。

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下来,只有通风管道的滴水声回荡,像是一把无形的锤子,一下下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同一时刻,在三百米高的洁净区量子塔顶层,一场私人晚宴正在进行。

水晶吊灯的光晕洒在银质餐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周砚——高层资源分配部的副部长——轻轻摇晃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缓慢滑落的痕迹,像是稀释的血液。

“第七区的暴动数据很有意思。”

他对身旁的AI管家说道,眼睛却盯着全息屏上的曲线图,“每次配给削减后,死亡率会上升,但暴动率反而下降。”

“恐惧比饥饿更有效。”

AI的声音温和而机械,“数据显示,当生存配额低于基础需求的60%时,底层民众会进入'生存模式',反抗意愿降至最低。”

周砚笑了笑,目光扫过屏幕上平稳上升的死亡率曲线——那像是一条优雅的斜坡,通向某个早已计算好的终点。

“很好。”他轻啜一口红酒,享受着单宁在舌尖扩散的苦涩,“下个月,再削减10%。”

命令被轻描淡写地下达,就像决定晚餐少上一道菜那样随意。

而在量子塔的阴影下,数百万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了。

贫民窟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仿佛连白天都不愿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小雨蹲在废弃医疗舱的角落里,用一块脏布擦拭着弟弟额头上的汗水。

男孩已经发烧三天了,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高层配给的退烧药早就用完,黑市的价格又高得离谱——那相当于他们一周的食物配给。

“姐,我冷……”男孩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振翅,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小雨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雨咬紧嘴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那是前天在配给站附近捡到的。

上面印着“曙光”的标志,还有一行小字:“医疗援助,每晚8点,东区下水道B7口。”

她知道这是一个反抗组织。

更知道一旦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如果被高层发现,不仅会失去基础配给,还可能被巡逻队抓走,成为“失踪人口”统计表上的一个数字。

但弟弟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最终,她轻轻抱起弟弟,用破布裹紧他瘦小的身体,推开了医疗舱的铁门。

外面的风很冷,带着辐射尘的刺鼻气味。

她低着头,贴着墙根的阴影前进,避开巡逻机器人的扫描范围。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但怀中小小的重量让她别无选择。

她不知道“曙光”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帮助素不相识的人。

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明知道它可能承受不住重量,却还是死死攥住不放。

夜深了,曙光据点的地下室里只剩下楚骁一个人。

他关掉全息地图,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老式照片——画面里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站在洁净区的公园里,笑容明亮得刺眼。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五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的辐射泄漏。

高层给出的赔偿是一张冰冷的通知单,和一句“为人类进步做出的牺牲”。

他轻轻抚过照片上妻子微笑的嘴角,女儿天真的眼睛,然后将它收回口袋,站起身走向门外。

雨还在下,但东区的下水道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那些佝偻的身影在雨中静默等待,像是一群渴望光明的幽灵。

楚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雨中。

他知道,每一支抗生素,每一片退烧药,都是射向这个腐朽体制的一颗子弹。

而他们,就是那些在黑暗中装弹的人。

雨还在下,但东区的下水道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那些佝偻的身影在雨中静默等待,像是一群渴望光明的幽灵。

楚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雨中。

他知道,每一支抗生素,每一片退烧药,都是射向这个腐朽体制的一颗子弹。

而他们,就是那些在黑暗中装弹的人。

雨水顺着楚骁的防护面罩滑落,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他望着排队的人群,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

女孩的防护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她不停地左右张望,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希望。

“新来的?”楚骁走到分发药品的苏离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苏离头也不抬,机械手指快速清点着药片:“东区医疗舱那边过来的。弟弟高烧三天了,再不用药恐怕...”

她没有说完,但楚骁明白那个省略号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高烧不退的孩子,往往等不到自然痊愈的那天。

女孩终于排到了最前面。她颤抖着双手接过药片,突然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潮湿的地面上。

“谢谢...谢谢...”她哽咽着重复这两个字,仿佛这是她唯一会说的词汇。

楚骁别过脸去。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太多次了,但每次都会让他的胃部绞痛。

他想起了女儿最后一次发烧时的情景——洁净区的私人医生在十分钟内就赶到了,用了最好的进口药物。

而眼前这个男孩,却要为几片最基础的退烧药下跪道谢。

“别这样。”苏离扶起女孩,声音难得柔和,“把药收好,别被巡逻队发现。”

她往女孩手里又塞了一小包营养剂,“这个...给孩子补充体力。”

女孩愣住了,眼泪突然决堤而出。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瘦弱的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

楚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突如其来的善意往往比暴力更让人难以承受。

分发工作持续到凌晨。

当最后一位求助者离开后,铁砧拖着受伤的腿走了过来:“西区仓库得手了,但老陈被巡逻机器人扫中了后背。”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妈的,那些铁疙瘩最近升级了热感应。”

楚骁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医疗资源的重新分配。

老陈是组织里的老人了,必须优先救治,但药品有限...“带他去B3安全屋,我晚点过去看看。”

铁砧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楚骁的肩膀。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他们早已学会用最简短的对话传递最复杂的情感。

回到临时住所,楚骁发现小雨和她的弟弟被安排在角落里。男孩已经吃下药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

女孩却睁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当楚骁经过时,她突然开口:“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骁停下脚步。这个问题他被问过无数次,但每次回答时,喉咙都会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

“因为...”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总得有人记住,我们曾经是'人',而不是'消耗品'。”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楚骁露出半截的照片上。“那是你的家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曾经是。”楚骁轻声回答。这三个字里包含的伤痛,足以填平整个贫民窟的沟壑。

窗外,雨势渐小,但天空依然阴沉。

楚骁知道,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求助,更多的药品需要筹集,更多的同伴可能牺牲。

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抗争,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在这片锈蚀的大地上,他们就是最后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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