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

李世民皱眉，“针灸之术，太医署的人已经试过了，并无效果。”

陈寿解释道：“陛下，寻常针灸之术，讲究的是刺激穴位，疏通经络。而草民的针法，乃是以自身真气为引，激发人体潜能，重焕生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真气？”李世民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此等玄妙之法，朕还是头一次听闻。你此言当真？”

“草民不敢欺瞒陛下。”陈寿一脸郑重，“此法名为逆生九针，乃是草民从孙......额，游历时偶然所得，有逆转生死之神效。只是施针过程极为耗费心神，且对银针的要求极高，非凡品可用。”

陈寿之所以解释得这么玄乎，就是为了引起李世民的重视，同时为自己接下来的神迹做铺垫。

他很清楚，皇帝这种生物，既希望世上有神仙为己所用，又忌惮神仙的存在会威胁自己的统治。

所以，必须把自己的能力包装成一种术，而非法。

术，是可以学习和掌控的；而法，则是虚无缥缈，无法掌控的。

他现在的情况，不拿出真本事是万万不行了，只能先给李世民打好预防针。

果然，李世民听完他的解释，眼中重燃希望，罕见地对一个草民用上了敬语：“好，先生需要何种银针，尽管说。小德子，立刻去内库，将所有银针取来，供先生挑选！若无合用之物，即刻命少府监最好的工匠连夜打造，绝不可耽误明日先生为皇后诊治！”

“喏。”

内侍小德子恭声领命，匆匆而去。

李世民对陈寿愈发满意，连日来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先生还有何需要，但讲无妨，朕无有不允。”

陈寿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陛下，可否准许草民在闲暇之余，于长安城内走动一二？”

“嗯……可。”李世民补充道，“但必须等皇后病情稳定之后。”

“那是自然。”

李世民低头继续批阅奏疏，待处理完手头的一摞，抬头道：“先生明日施针，还需要何物配合？”

“只需一碗清水便可。”

李世民等了半天，见陈寿迟迟没有下文，惊讶道：“没了？”

“没了。”陈寿解释道，“娘娘凤体虚弱，任何药物都可能成为负担。眼下最稳妥之法，便是先以针法稳固元气，待身体好转，再辅以汤药调理。”

见他一套一套的，李世民大感放心，露出和善的笑容：“好，先生一路劳顿，早些歇息吧。”

说着，扭头对身后的小内侍道：“去给先生在宫中寻一处僻静的住处，另，通知御膳房，先生的膳食务必丰盛。”

“喏。”

小内侍不敢怠慢，迈着小碎步来到陈寿面前：“先生请随奴婢来。”

陈寿朝李世民道：“那……草民告退。”

“嗯。”李世民点了下头，目光重新回到奏疏上。

……

“先生，以后您就住这儿吧。”

陈寿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大通铺，一阵无语。

——内侍值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着实上头。

察觉到陈寿面露嫌弃，小内侍红着脸解释：“先生见谅，我等去势之人，多有不便，身上常有……淋漓不尽之症。”

陈寿见他一脸凄苦，房中几个内侍也是自怨自艾，忙收起异色：“无妨，此处甚好。”

小内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陈寿一眼，继而对屋里的几个小太监道：“快给先生收拾出一处干净的床铺。”

几个小太监答应一声，立刻忙活起来。

不多时，一个干净的床铺便整理好了。

陈寿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确实累了，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躺下便睡。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陈寿伸展四肢，浑身骨骼噼啪作响，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位公公，晚膳何时能好？我有些饿了。”

跟前的小太监许是知道了他的重要性，连忙点头哈腰道：“先生莫急，小的这就去通传。”

“有劳了。”

“不劳烦，不劳烦……”小太监连连摆手，他被呼来喝去惯了，头一次被人如此尊重，感动莫名。

两刻钟后，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午膳才八道菜，晚膳却足有十六道，可见李世民对他的重视。

陈寿吃饱喝足，见还剩了许多，丢了怪可惜，便道：“你们要不要也吃些？”

十几个太监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摇头拒绝了。

宫中规矩森严……陈寿也不再劝，躺回床铺继续养神。

……

翌日。

天刚蒙蒙亮，陈寿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内侍们穿上制服，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陈寿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正欲再睡，就听门外响起：“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他知道，太子李承乾来此，定是为了见他，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外面。

“草民陈寿，拜见太子殿下。”

陈寿不认识太子，但从服饰和众人态度上，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先生不必多礼。”李承乾态度温和，“时间不早了，还请先生尽早为母后诊治。”

“……”

天刚蒙蒙亮就不早了？

我还没吃饭呢……陈寿心中无奈，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活了这么久还是有些不习惯。

立政殿内，相比昨日的冷清，今日尤为热闹。

皇子公主足有二十余人，正在向长孙皇后一一问安。

陈寿不得不感叹老李家的基因强大，着实能生。

众皇子公主见完礼，又向太子行礼，磨蹭了好一会儿，大殿才安静下来。

陈寿团团一揖，然后走到桌前坐下，从针盒中取出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动作轻缓地用烈酒擦拭。

好针！

陈寿暗赞一声，抬头望向众皇子公主，见他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陈寿尴尬一笑：“那个……草民要为娘娘施针，还请诸位殿下暂且回避。”

“以针治病，有何稀奇？”

“你施你的针，我们不打扰便是。”

“莫不是装神弄鬼之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施针需要清场的。若是治不好母后，定要你人头落地！”

安静的大殿再次嘈杂起来，有好奇的，有不信的，还有出言恐吓的，弄得陈寿一阵火大。

李承乾眉头微皱，沉声道：“都安静！”

众人倏然闭嘴，大殿鸦雀无声。李承乾这才问道：“先生，孤可在此旁观？”

陈寿点头：“自然可以。但草民的针法，乃是激发人体生机，于康健之人并无益处，旁观或有不适之感。”

“你尽管施针，小王若皱一下眉头，便算本王输了！”一位皇子当即立下豪言。

“快些开始，莫要故弄玄虚！”

陈寿不再相劝：“施针之后，任何人不得出声惊扰！”

说罢，他调试了一下呼吸，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

众皇子只觉眼前的草民仿佛换了个人，还未及惊讶，第一个动作已然开始。

只见陈寿并指如剑，真气流转于指尖，对着长孙皇后隔空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劲气透体而出，直奔长孙皇后心口大穴。

众人只觉心神一震，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不等他们调整，陈寿第二指再度点出，劲气无声，却让众人呼吸为之一滞，只觉肺部被一股无形之力挤压，几欲窒息。

紧接着第三指、第四指……每一指点出，他们五脏六腑中的一个器官便会受到一次共振，难受到极点。

一众皇子公主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这隔空点穴竟有如此威力，当真……匪夷所思！

陈寿指法越来越快，无形劲气如狂风骤雨，众人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反复揉捏，与那指法产生共鸣。

点、按、揉、推……陈寿已然入境，一人一念，仿若隔世，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正是他从那孙思邈那里学来的《逆生九针》的起手式——以气御针！

真气化作九根气针，刺入长孙皇后体内九处大穴，强行焕发生机。

“何人在殿内喧哗？”

李世民下了早朝，刚出两仪殿，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不由一怔。

“陛下，会不会是那位陈先生？”身旁的内侍小德子迟疑道。

李世民皱了皱眉，“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