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阁楼里的线索
第8章 阁楼里的线索
林远在桥洞下待到太阳晒得后背发烫,才敢出来。他没回原来的出租屋,房东昨晚已经发来了换锁的照片,配文“东西帮你放门口了,自己来拿”。他知道所谓的“门口”,大概率是楼道角落的垃圾堆旁——这种事,在城中村太常见了。
身上只剩三十四块钱,连最便宜的日租房都住不起。他在城中村转了两圈,找到个挂着“阁楼出租,月租三百”的牌子,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指着陡峭的木楼梯:“就这一间,没窗户,能住就住。”
阁楼矮得直不起腰,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墙角堆着前任租客留下的旧书,封面上写着“2023届毕业生求职笔记”,里面夹着张打印的歌词:“躺平不是我的错,是世界太卷了”。林远把铺盖卷扔在地板上,算是有了个临时落脚点。老头送上来一壶水,嘟囔着:“楼上住个小姑娘,也是找不到工作的,天天关着门,就晚上出来买包泡面。问她两句,就说‘慢慢来,总会有的’,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佛得很。”
林远没接话。他从包里翻出昨天藏在废品站的笔记本——早上趁老张头没醒,偷偷取回来了。纸页上的线索被汗水洇得更模糊,“加工厂”三个字几乎要看不清。
得找到那个加工厂。他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郊区带“加工”字样的厂子,跳出十几个结果,最远的在五十公里外。
中午,他揣着仅有的钱去楼下买馒头,看见个穿睡衣的姑娘从楼上下来,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很重,手里攥着包最便宜的干脆面。“老板,再来瓶矿泉水。”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小玥啊,今天还不出去转转?”老板一边递水一边问。
姑娘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网上投了简历,等通知呢。急也没用。”她付了钱往回走,路过林远身边时,他瞥见她睡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简历,“本科”两个字被揉得发皱,却平平整整地压在最上面。
林远咬着干硬的馒头,心里发堵。他想起劳务市场那些年轻人,大多沉默地蹲在地上,刷着招聘软件,偶尔有人抬头聊两句,也是“唉,又没合适的”“慢慢等吧”,很少有争执,更多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奈接受。
下午,他花三块钱坐公交去最近的一家加工厂。厂子早就停工了,铁门锈得锁死,墙上的招工启事被雨水泡得只剩“月薪5000”几个字,下面用马克笔写着“随缘吧”,字迹歪歪扭扭,像句无力的叹息。
他趴在铁门上往里看,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办公楼的玻璃碎了大半,风吹过空厂房,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低低地哼着歌。
“别瞅了,早空了。”旁边卖冰棍的老太太说,“前阵子有几个年轻人来这儿拍视频,说‘找不到工作就来废弃工厂打卡’,唉,现在的孩子,苦中作乐呢。”
林远点点头,往回走。公交站台上,两个年轻人并排坐着,都在刷手机。一个说:“我打算去送外卖了,好歹能挣点。”另一个头也没抬:“我再等等,家里说能养我到年底。”“也行,各有各的活法。”“嗯,反正急也没用。”没有争执,甚至没什么情绪,像在说天气。
林远低下头,默默站在旁边。他摸了摸胸口,玉佩贴着皮肤,没什么特别,可早上在加工厂门口,他好像隐约“看到”办公楼二楼有个房间,门没锁,里面堆着些旧文件——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他甩了甩头,觉得是自己太想找到线索,产生了幻觉。
傍晚回到阁楼,他刚爬上木楼梯,就看见那个穿睡衣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手机,脸色发白:“你……你是不是叫林远?”
林远心里一紧:“你认识我?”
“刚才有两个男的来找你,胳膊上有纹身,说你欠了他们钱。”姑娘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他们还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陈的……”
林远的心脏猛地一沉。苏经理的人找到这儿了,还在打听陈师傅。
“谢谢你告诉我。”他侧身想进阁楼收拾东西,姑娘突然说:“我爸以前也在星辰科技干活,姓陈,后来……失踪了。”
林远猛地回头,看着姑娘苍白的脸,突然想起那张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眉眼确实像,尤其是那双安静的眼睛。
“你是陈师傅的女儿?”
姑娘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他们说我爸卷了公司的钱跑了,可我知道他不会的。他失踪前一天,还跟我说‘别急,会有办法的’,让我别担心……”
林远攥紧了笔记本,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陈师傅果然留下了线索!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老板的嘟囔:“说了没人……你们非要上去……”
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林远拉着她往阁楼里退,反手关上门。阁楼里没窗户,只有个透气的小天窗,窄得只能钻过一个人。
“快从这儿走!”林远推了姑娘一把,“去老城区的废品站,找老张头,说我让你来的。”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咚咚”地响,震得木楼梯直晃。姑娘咬着唇,爬上天窗,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叫陈玥,你……自己小心。”声音很轻,却很稳。
林远没说话,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抓起墙角一根生锈的铁棍。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两个黑影堵在门口,胳膊上的纹身在昏暗的光里泛着青黑。
“跑啊,这次看你往哪儿跑。”其中一个狞笑着逼近,手里拿着根短棍。
林远往后退,后背抵住了墙壁。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可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左边那个男人的重心在左腿,右边那个的手腕受过伤,发力会慢半拍。
这个念头来得毫无征兆,他自己都愣了愣。但对方已经扑了上来,他没时间细想,侧身躲开左边的拳头,用铁棍狠狠砸向右边男人的手腕——果然,对方疼得闷哼一声,短棍掉在了地上。
混乱中,他抓起地上的旧书砸过去,趁两人躲闪的空隙,撞开他们冲下楼。老板被推在一边,嘟囔着“真是的,添乱”。
林远没敢回头,顺着巷子狂奔,身后的骂声和脚步声像潮水一样追过来。跑过拐角时,他撞见个穿志愿者马甲的年轻人,抱着募捐箱,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愣了一下,递过来一瓶水:“没事吧?需要的话,我帮你打个车?”
“不用,谢谢。”林远摆摆手,钻进另一条窄巷。
跑出很远,他才敢停下来喘气,靠在墙上,心脏跳得像要炸开。怀里的笔记本被汗水浸湿,陈玥的话在脑子里盘旋——“会有办法的”,陈师傅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夕阳把巷子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见那个穿志愿者马甲的年轻人还站在原地,对着募捐箱发呆,箱子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块票。风吹过,他听见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刷招聘软件。
林远慢慢站直身体,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他知道,现在不能躲了。陈师傅的“办法”,陈玥的信任,还有那些像他们一样在困境里默默坚持的人,都在推着他往前走。
巷子深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当,叮当”,在傍晚的风里,像谁在轻轻说着“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