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揣测圣意
第41章 揣测圣意
一瞬间,震惊、荒谬,瞬间充满倪元璐的心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在危机存亡的关头要请封自己为太子太傅。
殿下…这难不成是政治算计?
这是倪元璐第一时间的想法。
可随后,当他看清朱厉脸上那尚未褪尽的、因“学画”被应允而生的纯粹喜悦。
看清那双清澈眼眸深处不容错辨的、近乎孩童般的真诚期待时……
倪元璐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他明白了。
这不是托孤的重担,不是政治的把戏。
这是殿下在走向那几乎注定有去无回的修罗场前,用尽力气为自己抓住的一缕关乎“以后”的微光!
一个关于“活着回来”之后,还能有“平常日子”的、奢侈到近乎残忍的念想!
学画是真,请太傅亦是真,殿下要的,是给这渺茫的“生”后之事,一个名正言顺的、值得期待的开端。
殿下不是在安排后事,他是在绝望的深渊边缘,为自己预留了一点“生”的期盼。
倪元璐纵横官场数十载,见惯了虚与委蛇,看透了人心鬼蜮,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一个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的人,竟能如此平静地去安排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以后”!
倪元璐只觉得鼻腔刺痛,眼眶滚烫,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上深刻的沟壑汹涌而下。
他望着朱厉那张年轻平静的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低唤:
“殿下…”
他放下了所有的想法,他只想给眼前这个纯真的少年,留下最后一点‘生的念想’。
倪元璐缓缓俯下身去,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车厢底板上。
“老臣…叩谢殿下…天恩!”
倪元璐缓缓抬起头,涕泪纵横,“这‘太傅’之称,老臣纵万死,亦难报!然…然老臣…”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老臣愿焚膏继晷,倾尽残生所学!
待殿下得胜归来,老臣定当…定当亲为殿下研墨铺纸。
看殿下挥毫泼墨,画尽这…大明
ou山河!”
倪元璐的话,更像是一种誓言,字字泣血,句句椎心!
不再是对太子的劝慰,而是对他自己灵魂的拷问——
若苍天有眼,真让殿下活着归来,大明江山能保下。
他倪元璐这把老骨头,拼着油尽灯枯,也要让殿下真正触摸到书画之道里的万千气象!
朱厉静静听着倪元璐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倪师,孤知道了。
这是孤第一次这么叫你,希望不是以后一次。”
说完,车外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王承恩的声音紧随而至:“殿下,都安排妥当了。”
“走吧。”朱厉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看看缓缓驶离的马车,倪元璐呆愣在原地。
泪水和漫天的飘雪夹杂在一起,顺着布满沟壑的脸庞缓缓流下。
“老臣,叩别殿下…”
……
车内,朱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上带着慵懒的表情,依靠在车厢上。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承恩的声音响起。
“哦?”朱厉饶有兴致的睁开眼,声音有些调侃,“老王你说说,恭喜孤什么?”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谄媚与心照不宣的钦佩,在封闭的车厢内低低响起:
“自然是恭喜殿下成功收服倪元璐这老臣了。”
“你这老东西,倒是越来越精了。”朱厉笑骂道。
“那是自然,跟在殿下身边,自然是学的多了…”王承恩的声音响起。
“对了殿下,陛下一个时辰后召集百官于皇极殿朝会,想必倪师一事会在朝会上当众宣布。”
王承恩补充道。
“如此甚好。”朱厉笑着点了点头,满意之色尽显于脸。
车外,李若琏的声音响起:“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为何要封这太子太傅?”
车内,王承恩和朱厉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齐齐看向车外。
朱厉更是兴趣大涨,缓缓伸出袖袍中搓的通红的手,掀起车帘一角。
“我说李同知,你何时对这朝堂之事如此感兴趣了。”朱厉打趣问道。
驾车的李若琏讪笑两声,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这不看王公公遇事什么都懂,和殿下一个眼神就懂。
末将这不想着…多讨教一下,若是公公不在,末将也好担起公公这角色啊…”
“好家伙!老王,李同知这是跟孤告状啊!暗戳戳的说你王承恩揣测圣意啊!”
朱厉装作震惊模样,看向车内的王承恩。
车内,王承恩装作一副大惊失色模样,连忙惊呼道:
“哎哟我的殿下!老奴对天发誓,绝不敢有半点揣测圣意之心!
李同知这是…这是…哎呀,老奴冤枉啊!”
王承恩一边说着冤枉,一边用用拳头狠狠砸着马车的底板,装作磕头的模样。
车外,听见车内王承恩那如捣蒜般的磕头声,李若琏握着缰绳的手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连忙干笑两声,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讨好与小心:
“殿下明鉴!王公公明鉴!末将…末将就是嘴笨!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
说着,他忙回过头,却透过车帘看见王承恩一个劲的拿手敲着底板,这才明白两人这是在逗弄他。
“好啊你王公公,你居然联合殿…”
可殿了半天,李若琏也不敢将联合殿下逗弄我说出口。
看着半张着嘴的李若琏,朱厉捂着肚子大笑道:
“行了行了,老王,地板都要被你磕穿了,你快别吓唬咱李同知了。”
王承恩立刻收了声,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惶恐。
“殿下明鉴啊,咱家哪是吓唬李同知,咱家这是真的惶恐啊!”
说着,他声音抬高了些,对着车帘外大声道:
“老奴伺候殿下,配合殿下那是本分,揣测圣心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那是万万不敢的。
不过是跟在殿下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略略能领会一点殿下的‘深意’罢了。”
“深意?”车外的李若琏被勾起了好奇,连马车行进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一丝。
“王公公,您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末将讲讲,这太子太傅……到底深在哪里?
末将看着,倪老大人哭得……呃,情真意切,殿下也似乎……很满意?”
李若琏坐在车外,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