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书: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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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肃血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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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城破后的第三日,归义军大帐内烛火通明。张议潮将《西域舆图》铺在虎皮毯上,肃州的方位被朱砂圈成殷红的血痕。“达尔恭禄非论赞热可比。”他指尖划过图上连绵的山脉,,“此人曾但任过留唐使,熟读《孙子兵法》,在肃州城外亦布下‘八卦阵’,又以黑河为天然屏障,更兼三万吐蕃、吐谷浑、嗢末部联军驻守。”

张议谭褪下甲,衣着青衫儒袍,抚着腰间螭纹玉佩,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情报竹简:“九郎,肃州虽固若金汤,但其命脉在赤金峡。”他展开一卷羊皮书,上面用朱砂标着粮仓位置,“肃州有一商贾,名为吕承安,其商队探得,赤金峡仅有三百吐蕃兵,且粮草皆露天堆放。若以火攻,不出三日,肃州必乱。”

帐外忽起狂风,吹得牛皮帐哗哗作响。张议潮起身握紧案上的铜制虎符:“然达尔恭禄生性多疑,必设伏兵防备粮道。”他转向李尚良,见其明光铠上的血迹尚未洗净,“你率两千轻骑,携百面战鼓,明日寅时佯攻肃州东门。每进三里,便擂鼓三通,做出全力攻城之势。”又命张淮深:“你领三千陌刀手,暗藏于赤金峡两侧山坳。待吐蕃援军出,先以弩箭封谷口,再用‘猛火油柜’焚粮。”张议潮抬眸凝着张议谭“肃州一战就托付给兄长了。”“定当不辱使命!”

次日寅时,夜色如墨。李尚良的骑兵衔枚疾进,马蹄裹着厚布,只留下浅浅的蹄印。将至肃州东门时,他猛地抽出横刀:“擂鼓!”百面战鼓同时轰鸣,声震四野。城头顿时亮起无数火把,达尔恭禄身披锁子甲,头戴嵌着九颗绿松石的青铜头盔,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他下令城头抛石机待命,却按兵不动。

直到探马来报:“将军!归义军已架起云梯!”达尔恭禄脸色骤变,终于点齐两千精锐骑兵出城。马蹄声如雷,扬起的尘土遮蔽星月。而此时,张淮深的陌刀手早已潜伏在赤金峡。他望着谷中堆积如山的粮草,低声对身旁副将道:“待吐蕃军过谷中巨石,便以‘一窝蜂’火箭齐射。”

子时三刻,吐蕃骑兵踏入峡谷。月光下,谷中巨石宛如巨兽,静默无声。当最后一名骑兵通过,张淮深猛地挥动手臂。霎时间,数百支火箭破空而出,拖着长长的火尾坠入粮草堆。“轰!”烈焰腾空而起,火光照亮吐蕃兵惊恐的面容。“放箭!”张淮深大喝,千张弩弓同时发射,箭矢如蝗,将谷口封堵。

达尔恭禄在城头望见北方冲天火光,手中的青铜酒杯“当啷”落地。“回援!快!”他亲自率军出城,却见归途已被张议谭设下的拒马桩和壕沟阻断。拒马桩上缠着浸油的麻绳,此刻已被点燃,形成一道火墙。归义军的弩手在高处严阵以待,箭矢破空声与吐蕃兵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肃州内城的橡木城门在投石车的轰击下发出垂死的呻吟,铁皮包裹处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达尔恭禄手握镶金错银的吐蕃长剑,望着城头碎石飞溅,青铜头盔下的脸色比霜雪更冷。他忽然扯下腰间狼头号角,对着城下嘶吼:“取敌将首级者,赏千户!”声浪未落,三百黑氅亲卫如恶狼般扑向攻城云梯。

张议谭见状,摘下青甲儒盔外的猩红披风狠狠掷地:“陌刀队,随我破阵!”他足蹬乌皮六合靴,踩过满地碎砖冲上云梯。此时城上泼下滚烫的松脂,一名归义军士兵为护主帅,用铁甲之躯挡住火雨,后背皮肉与铠甲瞬间黏连,却仍咬牙托住云梯:“张大人快走!”张议谭虎目含泪,挥刀斩断两名吐蕃兵,刀锋顺势挑飞城头滚木,借力跃上城墙。

城砖缝隙里还渗着前日汉民被处决的血渍,张议谭的战靴碾过,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红痕。他望见达尔恭禄正在指挥亲卫结阵,突然挑起身旁的滚木,刀尖插入木心,举起,朝着对方咽喉甩去。吐蕃主帅侧身躲过,长剑劈来,却被张议潮横刀架住,兵器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两人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以为死守内城便可苟活?”张议谭刀背猛击对方手腕,“赤金峡的火,早烧穿了你吐蕃狗的胆!”话音未落,西侧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张议鼎收到军令,率领的奇兵已从排水道突入,他们头戴唐式兜鍪,甲胄外披着浸透泥浆的牛皮,手中的陌刀还滴着下水道的污水。一名归义军小校举着半截断戟,戟尖挑着吐蕃守备官的首级,嘶吼道:“内城已破!降者免死!”

达尔恭禄望着四面涌来的唐军,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绝望的颤音。他扯下头盔,露出染着藏红花的白发,从怀中掏出一卷焦黑的《孙子兵法》残页——那是他征战多年的“护身符”。“唐人……”他将书页塞进嘴里咀嚼,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就算占了肃州,河西的风沙也会磨碎你们的刀!赞普的铁骑也会踏平河西!”

张淮深的陌刀突然从斜刺里劈来,斩断了吐蕃主帅的右臂。悉诺罗恭禄单膝跪地,却仍挥着断肢指向北方:“大唐确实是个好……”话未说完,张议潮的横刀已贯穿他的胸膛。归义军士兵们齐声高呼“大唐万岁”,声浪震得城头上的吐蕃经幡纷纷坠落。

此时,城西的粮仓方向再次腾起浓烟——苏锦娘带着商队死士,将吐蕃囤积的青稞混着桐油点燃。火焰中,百姓们从地窖里爬出,他们扯碎辫发上的吐蕃绳结,露出藏在衣襟下的唐式襦裙残片。有位老妪颤巍巍捧出半块刻着“贞观”年号的残碑,碑身裂痕处嵌着二十年前吐蕃屠城时留下的箭头,此刻却被她用朱砂郑重描上“归唐”二字。

张议潮踏着满地狼藉走向钟楼,剥落的墙皮上还残留着吐蕃占领时的藏文告示。他取下腰间鱼符,重重按在告示中央,玄色甲胄的阴影笼罩住那些狰狞的符号。远处,祁连山的雪峰在血色残阳下泛着冷光,而肃州城内,归义军已开始用《唐律疏议》的残页,修补被战火焚毁的户籍册。夜风掠过新立的唐旗,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在诉说:这片浸染着血泪的土地,终于等来了重归大唐的时刻。

是日,吐蕃旗倒了,肃州的城头立起了一面“唐”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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