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拍打着窗棂时，我正用尽全力抬动左手。沃夫的狼耳在案几旁抖了抖，低声道：“东家，银甲卫又换岗了。“

我们被软禁在双首峰的精舍已逾十日。每日天不亮就有药童送来疗伤的汤药，日头正中时会摆上精致的素斋，却总有两队银甲狼卫守在院外，枪尖上的寒芒比北境的冬雪还要冷。

“把那碗墨莲羹递过来。“我喘着气说道。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那日与双首灵君的对决，最后那一击的余波震断了我七道经脉，若非怀中的绿松石不断涌出生命精气，恐怕早已魂归离恨天。

沃夫刚将羹碗送到我唇边，院外突然传来争执声。青鳞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上我的手腕：“是双首灵君来了。“

果然，两个身影逆光站在门口，一个金毛如朝阳，一个银毛似月华，正是那双头妖狼。他们今日未穿斗篷，两颗头颅上的绒毛都沾着晨露，倒比那日在神庙相见时多了几分稚气。

“你醒了？“金毛狼首开口时，案上的烛火突然跳了跳，“看来苏药师留下的绿松石，果然名不虚传。“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他们身后的银甲卫。那日神庙崩塌时，我分明看见这双头狼有两颗心脏在胸腔搏动，此刻想来，难怪我的墨影剑最后会偏开半寸。

银毛狼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伤口：“你那招'血凰焚天'，倒有几分云荒古武的影子。“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香，“可惜经脉太脆，再强的魔力也承不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猛地偏过头，牵动了伤口的痛楚，“不必假惺惺地疗伤。“

金毛狼首突然笑了，笑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杀你？我们兄弟俩可是很久没遇到能接下'双生龙卷'的对手了。“他突然用爪子指向案上的剑，“你倒是说说，那日为何要收招？“

我看着那柄静静躺着的墨影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晨光里流转。那日神庙对决，我分明能将剑尖送进金毛狼首的左胸，却在最后一刻偏了方向——只因瞥见他颈后藏着的半片梅花形胎记，与母亲遗像上的一模一样。

“不想滥杀而已。“我避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摸怀中的绿松石。指尖刚触到玉石，突然想起另一件东西，“我的墨晶呢？“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遗物，一块通体漆黑的晶石，她说若遇生死劫，可将其含在口中。那日激战中不慎掉落，想来是被他们拾去了。

银毛狼首突然从袖中掏出块黑晶，晶石在他掌心泛着幽光：“是这个？“他的狼瞳里闪过狡黠，“这可是三百年前云荒国的镇国之宝，能活死人肉白骨，你倒是识货。“

我心头骤紧，刚要开口索要，金毛狼首突然将晶石抛了过来：“既然是你的东西，便还你。“

墨晶在空中划过弧线，我下意识地张口去接，冰凉的晶石刚触到舌尖，突然化作一道暖流顺喉而下。刹那间，丹田处仿佛炸开了座火山，无数黑色气流顺着经脉狂奔，所过之处，断裂的筋脉竟在噼啪作响中开始愈合。

“不好！“银毛狼首突然惊呼，“是'墨灵化气'！这晶石要与他的魔气相融了！“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向外喷吐浊气。那些盘踞在经脉中的淤塞，竟被这股黑色气流冲刷得干干净净，连带着胸口的伤口也开始发痒——那是新肉滋生的征兆。

“快按住他！“金毛狼首的吼声里带着惊慌，两只狼爪同时按向我的百会穴。但已经晚了，墨影剑突然自行出鞘，剑身在晨光里化作条黑色巨龙，盘旋着钻进我的眉心。

当最后一缕黑气融入丹田时，我缓缓睁开眼。案上的铜镜映出张陌生的脸，眉心多了枚墨色的剑形印记，而原本断裂的经脉处，竟生出了淡金色的新脉。

“这...这是云荒皇族的'金脉'？“银毛狼首的声音带着颤抖，两颗头颅同时凑了过来，“你果然是苏药师的后人！“

我抬手握住自行飞回的墨影剑，剑身上的云纹突然亮起。原来母亲说的生死劫，不是指对决的凶险，而是这墨晶化灵的契机。

金毛狼首突然单膝跪地，银毛狼首也跟着伏低身体：“参见少主。三百年前云荒国灭时，先祖曾受苏药师恩惠，立誓世代守护云荒遗脉。“

院外的银甲卫们纷纷跪倒，枪尖触地的声音整齐划一，惊飞了檐下的晨鸟。

我抚摸着眉心的印记，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双首峰的狼族，不是敌人。“原来她早就知道，这对被北境妖魔称为“邪神“的双头狼，竟是云荒最后的守护者。

“起来吧。“我挥了挥剑，墨影剑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我要知道三百年前的真相。“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双头狼毛茸茸的头上。金毛狼首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影撞开房门，手里举着张染血的信笺：“东家，北境传来急报——玄烨的禁军，已经包围了雾隐谷！“

墨影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云纹化作张地图，正是雾隐谷的布防图。我按住跳动的眉心，突然明白母亲为何要将墨晶留给我——不是为了疗伤，而是为了唤醒这云荒最后的战力。

双首狼同时抬头，金毛狼首的眼中闪着战意，银毛狼首的鼻尖动了动：“正好，让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云荒战士。“

院外的银甲卫们发出震天的狼嚎，枪尖上的寒芒在晨光里连成片。我握紧墨影剑，突然想起母亲遗像旁的那句诗：

“墨染青锋，血祭山河，终有一日，魂归云荒。“

看来，是时候让北境知道，云荒从未真正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