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绫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跟她差不多的女孩。

此女身着男装，腰间和沈绫一样，也挂着佩刀。

霍成知道这是沈绫的侍女阿月。

海盗窝里的女孩，跟大明的寻常女子可是大大不同。

寻常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时刻刻都要遵循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礼法，但沈绫和她的侍女阿月可不是这样，二人平日里跟那些男海盗没什么区别，行事也相当豪迈。

“二小姐！”霍成跟沈绫打了招呼，“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何事啊？”沈绫随意地一撩头发，问道。

“就是上次在船上我与你说的，想请你来督造司帮助我做一些事情。”霍成回答。

沈绫马上点了点头：“我记得呢，怎么，何事要我帮忙？”

“一些算术上的事情，二小姐十分擅长。”霍成说道。

“哦？”沈绫似乎来了兴致，“就是像上次那个，海鸥飞行了多远的问题？”

“类似，但可能要复杂一些。”霍成回答，“今天不早了，要不等到明日，麻烦二小姐来督造司，我详细与你说？”

“成！”沈绫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时候，管事的老铁匠刘大看见了霍成，赶忙走了过来。

“霍守备！二小姐！”刘大打铁出身，嗓门很大。

“刘师傅！”霍成对自己麾下的工匠还是一样的客气。

“霍守备，二小姐，新炼铁炉已经基本完工，明日就可以开始炼铁了！”刘大走到霍成和沈绫身边，说道。

“好，很好！”霍成脸上露出了笑容，“现在就等你们的第一炉钢了！”

“炼一炉铁，估摸着需要多久？”沈绫问道。

“大概三四日吧！”刘大回答。

沈绫点了下头，继续问道：“那你们准备何时开始炼第一炉铁？”

“明日卯时准时点火，而后开始炼制！”刘大说道，“等三四日后第一炉钢出炉时，二小姐和霍守备可以前来观看。”

“好！”沈绫欣然应允。

霍成朝刘大点了下头：“刘师傅，去忙吧！”

于是刘大朝霍成和沈绫一拱手，就回去干活了。

接下来，霍成和沈绫继续观摩了一会儿这座新炼铁炉。

沈绫对霍成设计的那个奇异的波浪能鼓风机相当感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还时不时用手比划着鼓风机的传动机构。

不经意间，沈绫再次显露出了她的天赋，仅仅根据一些估算的数据，还有霍成的少量提示，她就把鼓风机每个时辰的出风量给估算了出来。

霍成自然是相当高兴，以后有了沈二小姐的帮助，自己的工作绝对是如虎添翼！

直到太阳下山，霍成和沈绫才各自离开。

只是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片树丛里，有双眼睛正在悄悄盯着他们。

此人是李三手下的一名小船匠，这时候他正趴在两棵树之间，身边还放着一个木桶。

木桶不大，里面装了一些白色的东西，似乎还混着某种油状液体。

待霍成和沈绫走后，铁匠们也都纷纷收工，成群结队地吃饭休息去了。

很快，炼铁炉旁边就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人都没有了。

此时，小船匠终于悄悄站起身，提着木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鬼鬼祟祟来到了炼铁炉旁边的波浪能鼓风机边上。

波浪能鼓风机的浮筒这时候已经被吊上了岸，鼓风机的风箱也停止了工作。

小船匠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后，悄悄打开了风箱，接着把自己木桶里装着的白色东西一股脑倒在了风箱出风口的位置。

风箱出风口直接连通着一根防水油布组成的出风管，向炼铁炉送风，风箱出风口和出风管连接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处沟槽。

小船匠把手伸进了风箱，仔细把那些混合了油状液体的白色东西塞在了这处凹槽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船匠小心翼翼地抹掉自己的全部痕迹，然后就提着桶跑了。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小船匠没有任何停留，一溜烟跑到了不远处沙滩上的造船工场。

“李师傅！李师傅！”一艘正在建造的船后面，小船匠低声呼唤道。

很快，李三从船后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东西都放进去了吗？”李三低声问小船匠。

小船匠点点头：“都按您的吩咐，粘在风箱进气口了！”

“好！”李三微微点头，“赶紧回去，今日之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不准说与任何人！”

“明白！明白！”小船匠赶紧回答，然后把桶放在工场，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海风很大，天上乌云密布。

清晨时分，黑鲨岛下起了大雨，海风也更大了。

黑鲨岛的大部分海盗都窝在营房里，要么吹牛扯淡，要么做一些摇骰子打牌之类的娱乐活动。

本来计划今天出海收“保护费”的几艘船，也临时推迟了出海计划。

船厂的工作倒是还在继续，不过全都转移到了遮雨棚下面。

只是炼铁炉那边的工作可能要稍微耽误一会儿了，这种天气点炉子容易把燃料搞湿，那就有可能出问题。

霍成早晨的时候还特意冒着雨去了一趟炼铁炉，刘大和铁匠们都在，他们正打算在炼铁炉燃料口的位置弄一个遮雨的茅草棚，这样就不会再怕下雨了。

回到督造司后，霍成也没闲着，擦了擦身上的水，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对了，昨天他跟沈绫约好，今天上午在督造司碰头，不过看现在这天气，沈绫怕是不会过来了吧！

霍成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望向门口。

没想到，他刚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的雨幕中出现了两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娇小身影，正是沈绫和她的侍女阿月。

如果不是她二人腰间挂着的弯刀，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两个美丽的渔家少女，不可能把她们跟杀人越货的海盗联系在一起。

很快，沈绫和阿月就走到了督造司门口。

“二小姐！阿月！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们不能来了呢！”霍成上前迎接二人。

“海上讨生活，还怕水啊！”沈绫一边说，一边把斗笠和蓑衣解下交给阿月，然后大步走进了屋子，“霍守备，到底有何事需要我相助？”

“就是这些！”霍成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纸，刷刷刷用炭笔在上面写了一串奇怪的字符，然后交到了沈绫手中。

“这……写的是何物呀？”沈绫疑惑地问。

“这些是西文字母，不是我大明的文字。在计算列式的时候，用这些字母会比较简便。”霍成解释道。

沈绫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明白。

“没事，一会儿我们解决具体问题的时候，你就明白了！”霍成拉了张椅子，示意沈绫坐过来。

就这样，霍成收获了穿越后的第一个关门弟子。

一个时辰后，雨逐渐停了。

黑鲨岛的校场里传来了练兵的声音，船厂也恢复了正常的施工，推迟出海的几艘船此时也挂起了帆。

海岸边，炼铁炉终于正式开炉，一缕缕青烟逐渐从炼铁炉的烟囱里升腾而起，半个黑鲨岛几乎都能看到。

这时候，李三正站在造船工场的沙滩上，望着炼铁炉的方向，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