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黑泥地如同寒玉床，汲取着云璃身上一点微弱的体温。湿透的破烂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冰寒。背部伤口被布条紧紧勒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钝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在体内搅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沉重的黑潮，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腹中的饥饿感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和虚弱。灵魂深处，被举报代价撕裂的痛楚和被玉佩阴寒气息侵蚀的不适感，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意识的边缘缓缓游弋，伺机而动。

棚内死寂。只有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痛楚的喘息声，在弥漫着恶臭的空气中艰难地起伏。

嗡……

嗡鸣声再次响起，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钻进她的耳膜。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身前黑泥地上的那堆碎玉上。那块最大的碎片，中心那点针尖大小的暗青光点，如同垂死毒蛇的眼瞳，在浓稠的黑暗中明明灭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股令人厌恶的微弱阴寒气息荡漾开来。它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污秽种子，散发着不祥的余温。

毁了它……必须毁了它……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种，在云璃冰冷绝望的意识里顽强燃烧。她挣扎着，试图抬起如同灌满了铅的手臂，去抓起身边一块冰冷的黑色鹅卵石。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只是微微抬起一丝，便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在冰冷的黑泥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连毁掉一块碎玉都做不到……

就在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时——

嘎吱……

清晰的木头摩擦声从棚子入口处传来！

云璃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猛地屏住呼吸，所有的疲惫和痛楚在极致的危险警兆下被强行压下！冰冷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向那被几片破烂渔网遮挡的棚口！

有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蜷缩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连睫毛都不敢眨动一下。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那里空荡荡的，唯一能算作武器的，只有那柄豁口短刀，此刻正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离她尚有数尺之遥！

嗡……

棚内的碎玉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点暗青光芒猛地闪烁了一下，嗡鸣声变得急促了一丝！

嘎吱……嘎吱……

木头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清晰。紧接着，那几片垂挂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破烂渔网，被一只枯瘦、布满褶皱和黑色污垢、如同老树根般的手，缓缓拨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那是一个极其枯瘦的老头。穿着一身几乎看不出原色、沾满油污和黑色矿泥的破袄，乱糟糟如同枯草的灰白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布满深刻皱纹和污垢的下巴。他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迟滞感，浑浊的眼珠在棚内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转动，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他像是对棚内的恶臭浑然不觉，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棚子角落那堆腐烂的破布堆——那里似乎是他认定的“床铺”。

云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息凝神，身体蜷缩得更紧，将自己完全融入身后的阴影，只希望这老头只是回来休息，并未发现她的存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干瘪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如同擂鼓！

老头慢吞吞地走到破布堆旁，却没有立刻躺下。他浑浊的目光似乎漫无目的地扫过冰冷的地面。

突然！

他那缓慢移动的目光猛地定格！

定格在云璃身前不远处——那几块散落在冰冷黑泥上的暗青色碎玉上！

老头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僵！枯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那被乱发遮掩的脸上，浑浊的眼珠骤然爆射出难以置信的、近乎贪婪的精光。那光芒锐利得与他行将就木的外表截然不同。

“嗬……嗬嗬……”

一声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压抑着巨大激动的嘶哑声音，从他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他枯树般的手猛地伸出，动作快得与他之前的迟缓判若两人，闪电般抓向地上那几块碎玉。

就在他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最大那块碎玉的瞬间——

嗡——！

那块碎玉中心的暗青光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明亮了数倍！同时，一股比之前浓郁了数倍的阴寒污秽气息，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猛地从碎片中爆发出来！

“呃啊！”

老头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猛地缩了回来！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一丝……恐惧？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佝偻的身体撞在身后的礁石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爆发的阴寒气息如同冰冷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矿棚！云璃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瞬间包裹了她，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背部的伤口在这股气息刺激下，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刺痛！灵魂深处被玉佩侵蚀的不适感也骤然加剧。

但这股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碎玉上的暗青光点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回那点微弱欲熄的鬼火，嗡鸣声也低微到几乎不可闻。那股浓郁的阴寒气息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棚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老头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块最大的碎玉，枯瘦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珠里，贪婪、惊骇、恐惧、狂喜……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疯狂交织、翻涌！他如同见了鬼，又像看到了稀世珍宝。

过了足足十几息，他才猛地抬起头，那浑浊却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钩子，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了角落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云璃身上。

那目光不再浑浊，不再迟滞，充满了赤裸裸的审视、贪婪和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探究！

“小……崽子……”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这……这东西……你……你从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