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日月歌:共生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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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番外:源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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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角穿越造成蝴蝶效应前,源贺晚年生活的很好,直到73岁去世。

但是他的早年生活非常不幸,他本南凉皇子,父亲秃发傉檀被西秦君主乞伏炽磐杀害,姐姐也被强纳为王后,自己又被迫娶了乞伏炽磐的女儿。

因此,单独写一篇源贺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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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渡

北魏平城的冬夜,朔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狠狠抽打在窗棂上。烛火在厚重的帷幔后不安地跳动,将室内陈设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源贺坐在胡床上,面前摊着一卷军报,眼神却穿透了竹简,落在跳跃的火焰深处。火光映着他刚毅的侧脸,下颌线绷得极紧,那里蕴藏着南凉王室最后的骄傲与刻骨铭心的血仇——父亲秃发傉檀绝望的眼神,兄长虎台不屈的怒吼,姐姐王后临死前的凄婉……一幕幕,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啃噬着他的心。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西秦的乞伏炽磐。

脚步声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停在他身后。一股淡淡的、带着药草苦涩的熏香气息弥漫开来,那是属于他妻子的味道。

“将军……”一个柔婉却带着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响起。是乞伏氏,他的妻子,乞伏炽磐的女儿。

源贺没有回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声“将军”,是她在府中一贯的称呼,带着敬畏,也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夜深了,还不歇息?”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

乞伏氏没有回答。她绕到他面前,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华美的锦缎裙裾铺散开,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将军!”她抬起头,烛光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双总是带着温顺忧郁的美目,此刻盈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妾……妾有罪!妾是罪人之女!是……是害了将军全家的仇人之女!”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破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是她嫁给他以来,第一次如此赤裸地、不顾一切地撕开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用沉默和小心翼翼维持的薄纱。

源贺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深邃如寒潭,冰冷刺骨,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重量。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看着这个仇人的女儿在他面前崩溃、哀求。

“妾知道,将军心中恨意滔天!妾父造下的孽,百死莫赎!”她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妾不敢奢求将军宽宥,更不敢以妻室自居。只求……只求将军给妾一条生路,一纸休书,放妾离开!或……或将妾贬为婢女,打入贱籍!妾绝无怨言!只求……只求将军不必再日日对着仇人之女,徒增痛苦煎熬!”

她的哀求,字字泣血,是自毁,也是绝望的解脱。她太清楚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日夜不停的折磨。与其在这座用血仇筑就的牢笼里彼此消耗,不如由她亲手斩断这孽缘。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的噼啪声和女人压抑不住的啜泣。源贺的指节因为用力握着胡床边缘而泛白。他看着她卑微匍匐的身影,看着她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肩膀,看着她散落在地的乌发。恨意,像冰冷的毒蛇,在胸腔里缠绕、噬咬。是的,她是乞伏炽磐的女儿!她的血管里流着仇人的血!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跪伏的乞伏氏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瞬间噤声,只剩下本能的、筛糠般的颤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或许是死亡,或许是更可怕的羞辱。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并未落下。

源贺只是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门帘!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满了温暖的室内,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他指着门外呼啸的风雪,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出去!”

乞伏氏惊愕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逆光的、如同铁铸般的背影。

“跪到院子里去!让这北魏的朔风,好好洗洗你身上的罪孽!也洗洗我的眼睛!”他的声音冷酷得不近人情,“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生路’在哪里,什么时候再进来!”

这不是赦免,是更严酷的惩罚。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夜,跪在院中,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乞伏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又看看门外肆虐的风雪,巨大的寒意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中,她反而奇异地获得了一丝解脱——他终于给了她惩罚,用最直接的方式。她颤抖着,艰难地撑起身体,几乎是爬着,挪向了那扇敞开的、通向酷寒地狱的门。

就在她的裙角即将触到门槛外的冰雪时,一个冰冷、沉重的东西兜头罩下!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是他那件厚重的外氅。

“披上。”依旧是冷硬的命令,没有一丝温度。

乞伏氏愣住了,下意识地抓紧了带着他体温的外氅。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矛盾的举动,让她混沌绝望的心猛地一颤。

“记住,”源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你的生路,不在休书里,也不在贱籍里。你的生路,在这里,在平城,在北魏,在我源贺的府邸里。你是我的妻子,这是圣上(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旨意,是这乱世给你我定下的命!想不明白,就冻死在外面!”

门帘在他身后重重落下,隔绝了室内的暖光,也隔绝了她的视线。

乞伏氏抱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氅,跪倒在院中的积雪里。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她,风雪如同鞭子抽打在身上。然而,心底那片冰封的死寂之地,却因那件外氅和他最后那句冷酷又带着奇异力量的话语,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你的生路……在这里……”

**(时间流转:三年后)**

平城的春日,暖阳斜斜照进书斋。源贺正伏案处理公务,眉头微锁。三年前那个风雪夜后,他们之间似乎有某种东西被强行冻结,又似乎在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重新凝结。

脚步声再次响起,依旧是轻轻的。乞伏氏端着一碗温热的羹汤走了进来,姿态依旧恭谨,但眉宇间少了几分惊惶,多了几分沉静的柔韧。她将汤碗轻轻放在案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紧握笔杆的手——指关节处有一道新添的、不算深的刀痕,血迹已干涸发暗。

她的心微微一紧。犹豫片刻,她无声地取来干净的布巾和一小罐金疮药,跪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动作轻柔而自然地执起他受伤的手。

源贺的笔尖顿住了。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看她,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任由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浸湿布巾,为他擦拭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专注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细致。

微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丝刺痛后的清凉。书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的鸟鸣和她轻柔的呼吸声。

“疼吗?”她终于轻声问,声音低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源贺的目光终于从公文上移开,落在了她低垂的眼睫上。三年了,她依旧美丽,那份因恐惧而生的脆弱被一种沉静的坚韧所取代。他看着她为自己处理伤口时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温顺垂下的颈项……那些日夜翻腾的恨意,此刻似乎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情绪所覆盖。

“无妨。”他简短地回答,声音却比三年前那个雪夜温和了许多。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正欲收回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显得格外脆弱。乞伏氏的身体明显一僵,诧异地抬眼看他。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源贺的目光深沉地锁住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自己的影子。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握着,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的存在。然后,他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一些,另一只手抬起,带着一种迟滞的、试探性的动作,极其缓慢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粗糙,却异常温热。这个动作,跨越了三年小心翼翼的疏离,也跨越了那道名为血仇的深渊。乞伏氏浑身僵直,连呼吸都屏住了,眼中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水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酸楚和……一丝卑微的、不敢置信的暖意。

源贺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眼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三年前那个雪夜泪水的痕迹。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有恐惧、有哀伤、有顺从,如今,似乎也映出了一点他从未见过的、微弱的光芒。

书斋内,春日的暖阳静静流淌。他粗糙的手指停留在她温润的脸颊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窗外依旧是北魏的天地,肃杀而辽阔。但在这一方小小的书斋里,在血仇铸就的冰冷基石上,一种被乱世逼迫、被命运捆绑、在漫长煎熬与无言守望中悄然滋生的、沉重而复杂的“恩爱”,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小草,终于艰难地探出了一点微弱的绿意。

他知道她是仇人之女,刻骨的恨意从未真正消散,如同背景里永恒的低吼。

她知道他心中永存伤痕,那份卑微的顺从与小心翼翼的付出,是她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但在北魏的屋檐下,在权力的缝隙中,在无数个沉默相望的晨昏里,他们终究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是这冰冷乱世中,不得不紧紧依偎取暖的两个人。他未曾休弃,她未曾逃离,这便是他们用血泪浇灌出的、扭曲而坚韧的“恩爱”。

源贺缓缓收回了手,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公文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从未发生。只是,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悄然舒展了一些。

乞伏氏依旧跪坐在他身侧,脸颊上他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她低下头,默默收拾好药罐和布巾,动作比来时更轻、更柔。当她悄然退出去时,脚步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盈的希冀。

窗外,北魏的春日,风沙依旧,但毕竟,寒冬已远。他们的路,还很长,每一步都踏在旧日的血痕与新生的荆棘之上。那份在绝境中挣扎出的、带着伤痕的依存,便是他们在这偌大而冰冷的平城里,唯一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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