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商人本色
第40章 商人本色
任强固执道:“我不能看着你败坏咱们家的名声。”
任发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渐冷,伸手一指门口:“败坏的也是我的名声,和任家有什么关系?大哥不拦你做好人,但你也别挡着我发财,你给我出去。”
任强不肯服软,依旧硬气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滚!”
任发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柜台,眼中透出浓烈的火气。
见他是真的动了怒,任强冷哼一声,不和他继续争辩,将书背到身后,脚步重重地转身离去。
店中伙计悄悄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任发的后背,劝道:“老爷,您别生气,二少爷就是这个脾气,平时见谁都是这副样子。”
任发却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缓缓的吐着浊气。
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样子他太了解了,正因如此才不能由着对方胡来。
沉默片刻,他目光冷峻地望向门外,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从今天起,咱们粮行关门歇业。”
伙计愣住了,满脸诧异,脱口问道:“老爷,咱们不做生意了?”
任发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中不容置疑:“让你关门就关门,不该问的别问。”
他心中冷笑不已。
想要让粮价下去是吧,我就要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商人本色。
与此同时,海瑞心情烦闷,独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踱步,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济世医馆门前。
医馆内静悄悄的,没有半个病人。
远远望去,只见张平安独自一人坐在柜台前,低头伏案,正专心写着什么。
海瑞轻轻走近,张平安察觉动静,连忙起身拱手施礼:“先生,您来了,不知情形如何?”
海瑞却没立刻作答,而是目光落在纸张上,随手拈起一张,低声念道。
“庐州府衙因近日连发命案,请了包氏母子协助验尸勘查,包母张氏医术高明,眼力极准,又兼修道法,素有......”
读至此处,他抬眼看向张平安,略带讶异:“平安,你这是写的什么?”
张平安不禁轻笑,答道:“罗师建议学生写些自己喜欢的内容,练练字帖之余不要总照本宣科,学生便随意编了些话,想写个故事出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算是练笔。”
海瑞微愣,低头又细细看了几行,嘴角终露出一抹笑意,道:“倒是别有趣味,你这字,比起前几月已经顺多了,再照这势头写个两三年,也就算练成了。
张平安见海瑞脸色有异,便收起笑意,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是谈得不顺利?”
海瑞轻轻点头,眉宇间隐隐透着怒色。
“嗯,那些粮商多是嘴上应付,心里打着算盘。”
“尤其是那任发,比起他父亲任老员外,差得远了,任老员外尚知仁义为本,此人却唯利是图,不提此人也罢,倒叫人生气。”
说罢,他语气一转,目光落在桌上那篇尚未写完的文字,挑眉问道:“平安,你写的是包拯的故事吧?可我怎么从未听说他母亲还修道?”
张平安闻言,忍俊不禁,笑着说道:“故事嘛,总要稍稍润色一二。”
谁知海瑞却微微皱眉,语气颇不赞同:“如今天子也修道,你这写法,倒叫人以为你在迎合当今天子。”
张平安脸色一苦,连忙辩解道:“先生,这可真是冤枉学生了,我这不过是闲时写个杂记,练练手笔,顺便赚个稿费,万万没有那种心思。”
海瑞盯着他看了片刻,终是哼了一声,缓缓言道:“也罢,既是练笔,倒也无妨,只不过你要记得,文章虽可虚构,气节却不可失。”
张平安拱手一礼,恭敬道:“学生谨记教诲。”
海瑞摇摇头,忍不住又扫了两眼,只觉得自己这学生话本故事编得实在不错,随即故作矜持,转身离去。
此间事了,海瑞却未曾料到,那些粮商的黑心程度,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任发率先关门歇业,声称“避灾自保”,实则囤积粮食,待价而沽。
其他几家大户见状,也纷纷效仿,陆续关市停业,将手中余粮封入仓中,任由百姓求购不得。
而随着蝗虫肆虐,果如张平安所料,大片水稻尚未成熟便已被成群结队的虫潮啃噬殆尽。
到了七月,蝗灾最盛之时,任发终于重开粮行,却不再遮掩其意,粮价如疯了一般上涨,从原本十五钱一斗,转眼间涨至三十,到了月中更是突破至四十五钱一斗。
米珠薪桂,穷户断炊,百姓家中储粮早已见底,街头巷尾常有孩童啼哭,老幼乞食之声传来。
幸而方镜早有预备,设立赈济点,并命人每日派发米粥。
虽不能顿顿温饱,但至少保证了城中百姓每日能得两餐,不至饿死街头。
灾年之中,这已是莫大的仁政。
百姓感恩之余,暗中将这位县太爷与济民清官并列传颂,而张平安与海瑞的名声,也随之在民间悄然传开。
这一日,张平安拿着自己的文稿,走进了城内一家书坊,名为聚文斋。
书坊专事刊印话本、笔记、杂说等通俗读物,乃是通俗文学传播的主要阵地之一,也会向作者支付一些稿酬。
张平安走入店内,只见柜台后坐着一名中年老板,正低头清点账本。
他走上前,将文稿轻轻放在柜上。
老板头也没抬,语气随意道:“是投稿的?先放下吧,等我忙完再看。”
他语气慵懒,态度随意,轻轻瞥了张平安一眼,只觉对方是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少年,眉目倒也清秀,一身文气。
可这样的读书人他见得多了,通常是家境不好,想要卖文稿赚点贴补银子。
谁料张平安将那文稿轻轻放在桌上,一角署着张平安三字,老板看见后眼睛不由一跳。
霎时间,那老板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仔细盯着张平安的脸,愣了片刻,忽然惊呼出声。
“您、您莫非就是那位知过去未来的张神医?”
张平安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无语。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张平安笑着回道:“正是在下,老板识得我?”
老板赶忙绕出柜台,脸上堆笑,双手拱得极低:“那还用说,张公子之名,如雷贯耳啊,您可是咱们南平县的大恩人啊。”
张平安轻笑道:“还是先看看文稿吧。”
老板连连点头称是,忙不迭地拿过的文稿,如同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翻开细细阅看,一边看一边连声称好:“妙!妙啊!跌宕起伏,人物鲜活,不俗,不俗!”
张平安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脸皮厚没表现出来。
看得不过半,他便忍不住抬头问道:“张公子,您这话本,可起了名字?”
张平安微微一笑,随口道:“就叫少年包拯吧。”
“好名字!”老板连连点头,啧啧称赞,“既贴人物,又好记,当真是妙。”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银子,小心地递了过去:“这十两银子,是先付给您的稿酬。”
张平安微怔,连忙摆手:“老板,这话本还未刊印,怎好就收银子?”
老板却哈哈一笑,道:“张公子可真是谦虚了,您这稿子,小店敢说定能大卖,若不是怕唐突,我都想再多给几两,日后印了赚钱了,自然还有分润,不会让您吃亏。”
二人又寒暄几句,张平安便辞别离去。
行至街头,忽听前方有人唤他:“张先生!”
抬眼望去,只见郑鲲正牵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向他走来。
那少女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皮肤白净,眼睛亮晶晶的,一看便是乡里人家的闺女,穿得朴素,一路怯生生地跟在郑鲲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