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打工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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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变卖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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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边上,临近东水门军器监仓库,一座精巧奢华的三进别院灯火通明。此处便是军器监少监童师闵的私邸,比起他叔父童贯那威严肃穆的敕造府邸,这里更多了几分张扬的享乐气息。

暖意融融的花厅内,上好的银霜炭在鎏金兽炉里烧得正旺。童师闵斜倚在铺着虎皮的紫檀木榻上,一身宝蓝织金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匕。他年约二十五六,面容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清秀,但眼袋浮肿,眼神里满是酒色浸染的骄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几案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盘里堆着来自南方的时鲜果子,官窑青瓷盏中盛着浓稠如蜜的羊羔酒,定窑白瓷碟里是片得薄如蝉翼、脂香四溢的烤鹿脯,一只剔红牡丹纹食盒敞开着,露出里面精致小巧的各色点心。

旁边陪坐的是两个与他气味相投的“朋友”:一个是户部仓部司的吏员钱通,瘦长脸,眼神精明活络,专会钻营;另一个是殿前司下的一个都头孙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靠着祖荫才混的官职,手底下管着几十号军汉,也是童师闵干脏活的得力打手。

钱通殷勤地给童师闵斟满一杯美酒,谄笑道:“童兄,听说枢相大人不日就要从太原回京了?这次联盟可是泼天的功劳,枢相这一回,怕是要更上一层楼啊!”

童师闵懒洋洋地呷了口酒,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自然!我叔父运筹帷幄,灭辽指日可待!这等功业,朝中还有谁能比肩?”

孙彪撕咬着一条油亮的烧鹅腿,含糊地奉承:“童枢相威震北疆,童兄您也是年少有为,军器监在您手里,那可是井井有条!日后枢相功成,童兄您的前程,嘿嘿,怕不是要接掌殿帅府?”他拍马屁向来直接露骨。

钱通眼珠一转,顺着话题道:“孙都头说得是!童兄前程远大。不过,枢相即将回归,咱们手里头那些……嗯,小营生,是不是也该趁早落袋为安?免得扰了枢相清听?”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比如那姓沈的商人,也关了不少日子了吧?听说昨日沈家已经将一大批的军中药材入库了?”

童师闵嗤笑一声,显得满不在乎:“沈文翰?一个不识抬举的老匹夫罢了!关着就关着,开封府打过招呼了,慢慢查着呗。他那个女儿倒是有点意思,冷是冷了点,模样是真不错……”

钱通心中暗骂蠢货,只知道想着女人,他面上堆着笑:“童兄,那沈家毕竟是东京有数的药材行,一直关着人,总得有个说法不是?您看,是不是该给他们透个底,让他们知道要‘尽心’到什么份上,才能让老父回家‘养病’?”

“透底?”孙彪猛地灌了一口酒,粗声粗气地插话,带着煽风点火的意味,“钱兄你就是太小心!跟这种商户有什么好客气的?他们沈家百年基业,拔根汗毛都比咱们大腿粗!”

“就是!”童师闵举起了酒杯,“莫要想那么多,还是吃酒最重要!”

翌日上午,递过拜帖后,沈疏影与陆珩被引入童府前厅等候。厅堂富丽堂皇,却透着股金玉其外的俗艳。

童师闵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宿醉的浮肿和刻意摆出的倨傲。他目光先在沈疏影清冷绝艳的脸上贪婪地扫过,带着赤裸裸的占有欲,让沈疏影袖中的手瞬间攥紧。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厅外廊下那匹神骏非凡的青海骢“踏雪”身上时,瞬间被牢牢吸住!

那流线般的身躯,油亮如缎的毛色,尤其是那睥睨一切、桀骜不驯的眼神,简直是沙场武将梦寐以求的坐骑!比他见过的御马都要神俊!

“好马!绝世好马!”童师闵失声赞叹,连沈疏影都暂时抛到了脑后,竟不顾身份,快步向廊下走去,眼中只剩下那匹宝马,伸手就想抚摸马颈。

“少监小心!”陆珩和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童府家仆同时惊呼。

踏雪何等烈性?生人靠近已是挑衅,更何况童师闵一身酒气、动作粗鲁!只见它猛地一甩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愤怒嘶鸣,碗口大的铁蹄带着凌厉的风声,闪电般扬起就朝童师闵胸膛踹去!

“啊!”童师闵吓得魂飞魄散,酒意全醒,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若非那家仆拼死拉了他一把,这一蹄子下去,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厅内一片混乱。沈疏影和陆珩连忙上前告罪。童师闵被人搀扶起来,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看着那匹依旧昂首怒视他的神驹,又是后怕又是恼怒,但眼底那份狂热的占有欲却丝毫未减。

“无……无妨!”童师闵强作镇定,甩开搀扶的人,努力维持威严,声音却还有些发颤,“宝马良驹,自有烈性!本官……本官喜欢!”他贪婪地又看了一眼踏雪,这才悻悻然回到厅中主位坐下,心思显然还在那匹马上。

沈疏影示意陆珩奉上赤芝。当那株形如火焰、流光溢彩、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百年赤芝呈现在童师闵眼前时,他眼中再次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忍不住伸手摩挲那温润如玉的芝盖。

“嗯,不错!”童师闵总算将注意力暂时拉回,脸上露出还算满意的笑容,“沈大娘子有心了。这马和赤芝,本官就收下了。”他随手将赤芝盒放在身边,然后拿起沈疏影呈上的药材交割回执,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便丢在一边。

他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那种掌握生杀予夺的傲慢,慢悠悠地道:“令尊沈文翰的案子嘛……‘通辽资敌’,非同小可啊!十几车皮货里混着你沈家的军需药材,铁证如山!若非本官念及你沈家也是东京有头脸的商户,多方周旋,令尊岂能安稳至今?”

这时,一直站在童师闵身侧,如同哼哈二将般的孙彪,恰到好处地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童少监!您就是太仁义了!沈家累世豪商,富得流油!这点马啊草啊的,对他们算个屁?要我说,没有一万贯现钱铺路,休想把人从开封府大牢里领出来!这已经是看在童少监天大的面子上了!”他凶狠的目光扫过沈疏影和陆珩,充满了勒索的意味。

“一万贯?!”饶是沈疏影早有心理准备会被敲诈,也被这天文数字惊得呼吸一窒。陆珩更是瞳孔骤缩,这都快顶上自己三百年工资了!

童师闵也被孙彪喊出的数字惊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并没有反对,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孙都头话糙理不糙。大娘子,本官也要打点各方,堵住悠悠众口。一万贯现钱,换令尊平安归家,保你沈家无事,这笔账,你自己算算划不划算!”

沈疏影气得浑身微颤,陆珩强压怒火,上前一步,拱手道:“少监大人明鉴,一万贯非小数,筹措需要时日。此事关系重大,可否容大娘子回去与族中商议筹措?”

童师闵看着沈疏影强忍屈辱的模样,心中变态的快意更甚,挥挥手,像打发叫花子:“好!本官给你们三日!三日后,要么带钱来领人,要么……哼!开封府的牢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送客!”

马车驶离童府别院那令人作呕的朱门,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沈疏影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绝美的玉雕,目光落在车壁繁复的锦缎纹路上,仿佛在细细描摹那缠枝莲的每一道转折。

一万贯,这个数字沉甸甸地砸在她的心头,沈家百年积累,库房并非拿不出这笔钱,但这无异于釜底抽薪,自此以后,家族生意就要元气大伤。

车轮辘辘,行至潘楼街与另一条街巷的交汇处,速度因熙攘人流而慢了下来。就在这稍缓的瞬间,一个穿着半旧灰布衣、身影单薄的小厮,如同泥鳅般敏捷地从旁侧窄巷滑出。他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觉车窗缝隙微微一暗,一个裹着粗布、拳头大小的硬物便被塞了进来。那小厮头也不抬,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珩眼神微凝,手臂一探,稳稳接住了那个飞入的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包着一块寻常的鹅卵石用以增重。他解开布结,石头下压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粗糙草纸。

他展开草纸,借着车窗透入的光亮,快速扫过上面几行筋骨嶙峋的字迹。沈疏影的目光终于从车壁上移开,安静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询问。

陆珩将草纸上的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开口道:“大娘子,是郑知州东京故旧的手笔。”他顿了顿,语速平稳,“信里说,那批药材的根源已经找到了,已确定是从咱们西北的庆州分号流出去的,几乎可以断定是家贼所为。”

“东家的情况也已经问过了,人在里头,住的是单间,能看书写字,只是伙食差一些,童师闵那边,眼下只图钱,没动别的心思。”

听到父亲无恙,沈疏影搁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那绷紧的指节微微透出一点血色。

“那位还找了开封府里一位推官想要疏通,不过童师闵咬死了案子‘干系重大,需详加勘核’,推官也觉棘手,暂时难有进展。”

“信末提到,童贯枢相归期日近,童师闵那边的人似有些慌乱,急于在其叔父回京前再狠狠捞上一笔。那位特意叮嘱,不必太过忧虑,只需面上敷衍着,以拖待变,静观其局,切莫自乱阵脚,授人以可乘之机。”

车厢内,陆珩的转述字字清晰。沈疏影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自己交叠于膝上的双手。父亲暂时无恙,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但这慰藉,不足以化解眼前的滔天巨浪。

“家贼…”沈疏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很轻,却带着一丝冷硬,“陆先生,家父暂时无虞,是好事。但沈家这艘船,内里的蛀虫不除,即便躲过眼前风浪,也终将倾覆。只是这‘除虫’,”她微微抬起眼帘,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珩,“需得讲究章法。那人,再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他身后那位,更是沈家的大族老。出于礼法宗规,我若直接撕破脸,便是将整个沈家的脸面一同踩在泥里。家族内部的龌龊,只能关起门来清算,且必须…师出有名。”

她刻意强调了“师出有名”四个字,为接下来的谋划定下了基调。

陆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沈疏影的深意,思路如电光火石般运转,很快,他压低声音道:“大娘子虑事周全。孝道礼法,乃立身之本,亦是掣肘之链。然,眼下正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摆在眼前!童师闵索要的一万贯,是悬在头顶的刀,却也未尝不是我们手中的‘刀柄’!”

“哦?”沈疏影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娘子回府后,可即刻召集族老与各房管事,将童少监勒索一万贯巨款之事,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言明此款之巨,关乎东家生死、家族存续,非倾尽全力不可筹措。沈家虽百年积累,然仓促间筹集如此巨款,唯有变卖部分产业一途!”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沈疏影,抛出核心策略:“而变卖何处的产业,便是关键!大娘子可提出,为解燃眉之急,当优先处置那些地处边陲、投入巨大、产出微薄、管理艰难,甚至常年亏损,已成家族累赘的产业!”

“比如……西北诸路,尤其是庆州附近,如今家族遭此大难,正该断臂求生、忍痛割爱,将这些拖累家族的负累,尽早变卖,换取救回东家的救命钱!”

“妙!”沈疏影轻轻吐出一个字,眼中闪过赞许,“此议一出,合情合理!祖父与族老们,纵使心中有所偏向,也绝难在‘救家主’的大义名分下,公然反对变卖这些‘累赘’产业!尤其……”她眼中寒光一闪,“这些产业,多年来正是由三叔一房苦心‘经营’!”

陆珩点头,补充道:“正是此理!大娘子可借此良机,名正言顺地选派绝对可靠的精干人手,持大娘子印信,亲赴庆州及西北相关产业所在地。名义上是‘清点资产、评估价值、准备变卖’,实则……”

他声音更低,却字字千钧,“彻查所有账目!盘核所有库房出入记录!追查所有经手人员!将三爷在西北的根基,连根拔起!”

“同时,”陆珩思路愈发缜密,“在东京这边,变卖这些产业的‘风声’一旦放出,大娘子亦可留意府中及各处管事对此事的反应。哪些人极力反对,甚至搬出族老来施压?哪些人又显得过于‘热心’,急于促成某些特定买家接手?这些反常之举,或许便能顺藤摸瓜,揪出三爷安插在东京的眼线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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