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渡鸦终章
第10章 渡鸦终章
肃穆的跨国特别法庭,穹顶高悬,冰冷的灯光如同神明的注视。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中央的证物台上,那三枚染血的渡鸦黄铜纽扣,如同三只被钉在审判柱上的罪恶之眼,被小心翼翼地、精准地嵌入了从振华造船厂废墟中打捞出的主控台核心齿孔中。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主控台瞬间被激活,无数细密的蓝色光流沿着纽扣齿孔与台面纹路奔涌!刹那间,一幅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覆盖了整个法庭半空的全息投影光幕轰然展开!
光幕之上,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滚动着跨越三十年的滔天罪证!
东南亚某国警局的“意外溺亡”报告照片,死者手腕内侧,XC-0915的钢印在溺毙浮肿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欧洲某私人诊所的“罕见癌症突发死亡”证明,旁边附着的细胞活检切片图,清晰地显示出被纳米机器人改造后崩溃的染色体端粒。
金三角地区混乱枪战的新闻片段截图,画面一角,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其脖颈处被流弹“偶然”撕裂的衣物下,露出了同样焦黑的XC-0915烙印…
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资金流向、伪造的医疗记录、被抹除的孤儿院档案…如同无数冤魂的控诉,交织成一张覆盖全球的、沾满鲜血的罪恶之网。
陈默站在证人席上,身影在庞大的罪证投影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像一柄淬火的钢刀。他眼白中的锈蚀血丝已经浓得化不开,皮肤下仿佛有暗流涌动,那是端粒酶与反编码基因最后博弈的战场,倒计时正无声地走向终点。
他没有看那触目惊心的投影,目光平静地扫过旁听席上一张张或震惊、或愤怒、或茫然的脸。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手。
“嗤——”
一声轻响,锋利如冰的解剖刀,从特制的袖口暗鞘中无声滑出,落入他染着淡淡锈迹的掌心。没有一丝犹豫,刀尖精准地、决绝地刺入自己左侧肩胛骨——那片承载着母亲生命烙印、也埋藏着XC-0915最初种子的皮肤!
刀刃入肉,割开皮囊,剜向骨头!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他半边的衣衫。法庭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但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那点皮肉之苦,与他背负的一切相比,微不足道。
“噗!”
一块连着血肉、边缘被血染得暗红、中心那朵鸢尾花纹路却依旧倔强发光的皮肤组织,被他生生剜了下来,“啪嗒”一声,沉重地落入了法警端上来的金属证物盘中!鲜血在冰冷的盘底迅速晕开,那朵染血的鸢尾花,如同泣血的证言。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陈默的声音因失血和体内最后的崩解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他染血的手指指向盘中那触目惊心的“证物”,“孤儿院的烙印,船厂的残骸,那些冰冷的报告…或许不够直观。那么…”
他抬起血迹斑斑的脸,目光如电,直视着法庭的至高权威:
“用我这块被‘锈蚀’浸透、又挣扎着反抗过的骨头和血肉,来做最后的证言——够不够分量?”
话音未落!他那只染血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按在了主控台上一个猩红色的、从未在设计中出现的按钮上——销毁键!
“滴——!!!”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法庭的寂静!
嵌在齿孔中的三枚渡鸦纽扣,如同被激活的蜂巢,瞬间发出高频震颤!无数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纳米机器人,如同决堤的金属洪流,从纽扣的每一个齿孔、每一条缝隙中疯狂喷涌而出!它们在空中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金色风暴!
这股风暴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那铺天盖地的全息投影罪证!所过之处,数据流被瞬间撕裂、吞噬、湮灭!那些血腥的照片、冰冷的报告、罪恶的名单…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纸张,在暗金色纳米虫群的啃噬下,化为虚无的光点!
“警告!核心数据正在被不可逆清除!”
“警告!数据清除100%!所有副本同步销毁!”
法庭的灯光系统疯狂闪烁,警报声此起彼伏。代表周世昌、林晚晚、以及无数隐藏在阴影中的名字和组织的图标,在光幕上如同被点燃般扭曲、破碎、最终化为灰烬!
“嘀——”
陈默手腕上,那个倒计时的屏幕,数字终于归零。
00:00:00
归零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抽空所有生命力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证人席的栏杆。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本能地投向了旁听席的最后一排,那个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在倒计时归零的警报红光扫过角落的瞬间,那人缓缓地、从容地抬起了手,摘下了帽子。
一张平平无奇、扔进人海便会被淹没的脸。但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那人转头的瞬间,他后颈处,一个本该烙印着渡鸦标记的地方——此刻,却被一道陈旧的、呈十字交叉状的、明显是利器(比如少年时期射箭比赛脱靶的箭簇)留下的疤痕,完全覆盖了!这道疤的形状,陈默无比熟悉,那是他年少时一次意外留下的“勋章”…也是冷藏车司机在孤儿院混乱中消失前,陈默瞥见的最后特征!
一股带着咸腥与铁锈味的猛烈海风,不知从法庭哪个通风口猛地灌入!吹得陈默染血的衣衫猎猎作响,也吹散了法庭内弥漫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
他感到一阵冰冷的眩晕,手指下意识地插进外套口袋,想要扶住什么支撑身体。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张质地熟悉的硬纸片。
他抽出来。
一张崭新的快递单。
发件人:慈爱孤儿院 2005级幸存者
备注:锈蚀可愈,证言不朽
海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法庭。证物台上,那块染血的鸢尾花皮肉,在金属盘中静静躺着,仿佛一块凝固的琥珀,封存着所有血与火的记忆,以及…不朽的证言。旁听席最后一排,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陈默指间那张轻飘飘的快递单,在风中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