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玖把指尖的胭脂刮在指甲缝里时，院外的鞭炮声正炸得最响。他借转身捂耳朵的动作，飞快扫过苏管家身后的博古架——第三层的青花瓷瓶换了位置，瓶底原来压着的黄纸露出个角，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截符号，像道家的“镇宅符”，却在末尾多了道弯钩，成了“送魂符”的样式。

“表少爷受惊了？”苏管家递来块手帕，浆洗得硬挺的布面上绣着并蒂莲，莲心却用黑丝线绣了个小小的“煞”字。方玖接过来时，指尖故意擦过对方的手腕，摸到层粗糙的茧，像常年握某种细长物件磨出来的——比如桃木剑，或是……剪刀。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帕塞进袖袋，布料摩擦着里面的油纸包，那是昭嘉禾刚才趁倒茶时塞给他的。展开看，里面是半片撕碎的红纸，边缘烫着细密的圆孔，拼凑起来像张残缺的喜帖，却在“吉时”处用墨笔涂了个黑块，底下隐约能看出“亥时三刻”的字样——比原定的吉时晚了整整四个时辰。

“阿禾，把那对烛台挪到供桌前。”苏管家突然喊。昭嘉禾应着上前，双手抱起铜制的龙凤烛台时，方玖看见他袖口沾着点银粉，是从烛台底座蹭下来的。那底座刻着缠枝纹，纹路深处卡着点灰绿色的粉末，像烧过的香灰，却比普通香灰重得多——方玖用舌尖尝了点，涩味刺得舌根发麻，是道观里用来画“封魂符”的朱砂混了尸油才有的味道。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昭嘉禾的喉结动了动，用只有他们能懂的频率低语：“西厢房窗棂，第七根木刺。”这是他们在“方舟”基地练的暗语，第七根代表“危险物品”。方玖点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昭嘉禾的拇指在围裙上画了个圈——意味着数量是“十三”。

供桌后的香案突然晃了晃，最底层的牌位歪了半寸。方玖借整理牌位的机会蹲下身，鼻尖凑近檀木牌位，闻到股淡淡的霉味，像浸过水的棺材板。牌位背面刻着生卒年，苏明远的“卒年”处被人用刀刮过，露出底下的刻痕——根本不是今年，而是十年前。

他的指尖在牌位侧面摸索，摸到道细微的凹槽，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针（这是他唯一能藏住的法器，被系统削弱成了普通铜器）往里探，勾出卷细如发丝的黑线。展开看，是用头发编成的小绳，打了七个结，每个结里都裹着点碎骨渣——这是湘西赶尸匠用的“锁魂结”，用来绑住不肯上路的怨魂。

“表少爷在找什么？”阿竹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股糯米的甜香。方玖抬头，看见小厮手里捧着盘八宝饭，糯米上的红枣摆成圈，中间的莲子却少了颗，露出的空位里塞着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像女人的。

“看看祖宗牌位有没有放歪。”方玖站起身时，故意撞翻了旁边的烛台，蜡油泼在地上，烫出片白烟。趁众人收拾的混乱，他将头发绳塞进香案的裂缝，用香灰盖住，又在裂缝边缘用指甲刻了个极小的“七”字——代表第七个发现的异常。

昭嘉禾在院子角落劈柴，斧头落下的节奏很特别，三短两长，是他们约定的“有重要发现”。方玖借去柴房取火折子的名义绕过去，看见劈好的木柴堆里藏着块红布，上面绣着的鸳鸯被人用墨涂了眼睛，翅膀处用金线绣了串数字：“三、七、九”。

“这是从轿夫的包袱里掉出来的。”昭嘉禾的斧头继续劈着柴，木屑飞溅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数过抬轿的，一共八个人，可刚才撒五谷时，地上的影子是九个。”方玖突然想起那些轿夫的脸，个个面无表情，颧骨处都有块淡淡的青斑，像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柴房的墙角堆着捆稻草，里面混着些细小的骨头，方玖用铜针挑出块，断面平整，是被利器切断的指骨，指节处还套着个极小的银环，刻着个“月”字——柳月眉的名字里正好有个“月”。

两人刚要交换眼神，院外突然传来吹打声，比刚才的唢呐更急促，像在催什么。按规矩，新娘到了门口，该由长辈唱“拦门歌”，可外面只有乐声，没人说话。方玖跑到门边，看见迎亲队伍停在石阶下，轿帘紧闭，八个轿夫低着头，肩膀却在微微发抖，像扛着千斤重负。

他的目光扫过轿底，看见滴落在地上的水渍，正慢慢凝成个“死”字。

（线索记录：

嫁妆清单：白烛、往生钱，压箱底十三根红头绳

石狮子：眼里渗黑水，爪下铜钱刻“鬼”字，穿红头绳

喜字：被针扎满小孔，后有白衣人影

合卺酒：杯沿胭脂与柳家胭脂同色，倒影中出现持剪嫁衣影

博古架：青花瓷下压“送魂符”

苏管家：手帕绣“煞”字，手腕有握利器的茧

残缺喜帖：吉时被涂改为亥时三刻

烛台：底座银粉含尸油朱砂，供桌牌位后有“锁魂结”（七结裹骨）

八宝饭：莲子空位藏女人指甲

红布鸳鸯：被涂眼，绣数字“三、七、九”

轿夫：八人九影，颧骨有青斑，轿底水渍成“死”字

柴房：指骨套“月”字银环，与柳月眉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