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御羌贼
第3章 抵御羌贼
当李昭推开房门,大步踏入坞堡中央那不大的校场时,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切割在裸露的皮肤上。
但更刺骨的,是眼前汇聚的景象。
昏沉的天光下,两百多条精壮的汉子已经大致列队完毕。
他们大多穿着陈旧的皮甲,少数人外面套着锈迹斑斑的铁片札甲。
手中兵器以长矛和环首刀为主,矛头在寒风中闪着冷硬的光。
一张张被风沙和严寒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脸上,混杂着紧张、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凶狠和麻木的坚毅。
他们是李家的部曲,是依附李家庄园生存的庄户子弟,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坞堡之内。
羌人来了,韩家虎视,他们无路可退!
在队伍前面,站着十来个气息稍显凝练的汉子,他们是伍长,勉强踏入了锻体境的门槛,筋骨皮膜比常人坚韧些,力气大些。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名叫赵大,是部曲中资格最老的伍长,也是唯一一个接近锻体境巅峰的好手。
他看向李昭的眼神有些复杂,有担忧,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而校场边缘,稀稀拉拉地站着二十余匹马。
其中只有十几匹算是战马,虽然算不得神骏,但骨架粗大,耐力尚可,此刻正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吐着浓浓的白气。
其余都是些驮马,拉车还行,冲锋陷阵是别想了。
寒风吹动李昭身后的破旧披风,发出猎猎声响。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眼前这两百八十张沉默而紧绷的面孔。
死寂笼罩着校场,只有风声呜咽,马匹偶尔的响鼻,以及皮甲铁片在寒风中细微的摩擦声。
李昭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片刮过肺腑,却让他胸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猛地踏前一步,靴子踩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清晰的脆响。
“兄弟们!”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如同冰冷的铁锥,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气血之力被他刻意催动,声音中蕴含着一丝凝脉境武者的威压,让前排的伍长们心头一凛。
“羌贼不断侵扰,我知道你们怕!”
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压过了风声,说道:
“我也怕!怕那些骑着快马、来去如风的羌狗!怕他们手中的弯刀和弓箭!怕死!”
他坦然的承认,让下面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滞。
“但是!”
李昭猛地一指坞堡之外,那荒原烽燧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看看你们身后,这坞堡的高墙之内是什么?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你们仅有的存身之所!是李家祖祖辈辈在这片苦寒之地用血汗换来的基业!”
“羌贼来了!他们要抢走我们的牛羊,烧掉我们的房屋,杀死我们的亲人!韩家的人,就在不远处看着,等着我们倒下,等着扑上来撕咬我们的血肉,夺走我们的田地牧场,让我们和我们的家眷,变成他们庄园里最卑贱的奴仆!像猪狗一样活着,或者…像赵老蔫爷孙那样死去!”
“轰!”
提到惨死的赵老蔫爷孙,下方部曲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悲愤低吼,尤其是几个来自牧场的汉子,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告诉我!”
李昭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在昏沉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直指苍穹,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月下咆哮,充满了血性和疯狂。
“你们是愿意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把祖宗基业、把妻儿老小的活路,拱手送给那些豺狼?还是愿意跟着我李昭,握紧你们手中的刀矛,用羌狗的血,用韩家那些杂碎的血,在这乱世里,杀出一条活路来?!”
“吼——!”
短暂的死寂之后,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
两百多条汉子胸中积郁的恐惧、愤怒、绝望和不甘,被这赤裸裸的、充满血腥味的质问彻底点燃!
赵大第一个举起手中的长矛,嘶声咆哮。
“杀!杀羌狗!保家园!”
“杀!杀羌狗!保家园!”
“跟着二郎!杀出一条活路!”
“干他娘的!”
粗野的、充满血性的吼声汇聚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冲散了笼罩在坞堡上空的绝望阴云。
即使装备简陋,即使面对强敌,但当退无可退时,凉州男儿骨子里的那股悍勇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们的气息粗了,握着兵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惨烈的气势开始在校场上凝聚。
李昭感受着这股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血气,胸中同样热血奔涌。他猛地将刀收回鞘中,动作干净利落,发出“锵”的一声脆鸣。
“上马!随我来!让那些羌狗看看,李氏还没死绝!”
“诺!!!”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震得坞堡土墙上的霜雪簌簌落下。
李昭在李忠的搀扶下,翻身跃上一匹还算健壮的黑色驽马。
赵大等十余名有马的伍长和精锐部曲也纷纷上马,簇拥在他身后,其余两百多名步卒,则握紧长矛环首刀,沉默而迅速地列成纵队。
坞堡沉重的大门在绞盘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露出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和更加狂野、更加寒冷、更加凶险的荒原。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灌满了坞堡,也狠狠撞在李昭的脸上、身上。
他微微眯起眼,最后看了一眼坞堡内那些扒在门缝、窗后,眼含惊恐与期盼的老弱妇孺,猛地一夹马腹。
“驾!”
黑色的驽马长嘶一声,驮着它的主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率先冲出了坞堡的大门,冲入了那片被烽烟和羌笛声笼罩的、冰冷而残酷的凉州荒原。
两百八十条汉子,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紧随其后。
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甲胄兵器的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决绝的轰鸣,碾过冻土,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向着渭水河畔的青禾庄方向,义无反顾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