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建国以后不许迷信
第1章 建国以后不许迷信
人群熙熙攘攘,无数鲜红的旗帜随风飘荡。
高大的城楼上,朝阳将光芒洒满大地,洪亮铿锵的声音震彻万邦.
忽然,一阵昏昏沉沉的熟悉感觉袭来,让人群中的朱佑樘感到有些遗憾。
“又到时候了吗?”
“可惜没能亲眼看完,这社稷重造之景。”
…………
“惟我……圣圣相承……为华夷主……”
耳边低微的声音缓缓变得清晰起来,朱佑樘下意识的扶住了手边的扶手,才勉强从眩晕当中恢复过来。
“辞拒弗获……乃遵遗命,以九月初六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
等等,这是?
“陛下,您可是觉得有哪不舒服?”
又是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朱佑樘猛地睁开双眼,朝着声音传来处望去。
一张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脸,顿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覃吉?”
话一出口,朱佑樘没等到回答,便似是反应了过来。
他低下头,将手掌抬起,放在自己的眼前,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风声阵阵,卷动龙旗飘扬。
御阶下,行人司的官员,仍在高声诵读着手中的诏书。
目光向下,穿着朝服的文武群臣肃然而立,放眼望去,长长的队伍,一路延伸到了承天门外。
“陛下,今儿是大日子,您再忍耐片刻,马上就结束了……”
覃吉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顿时让朱佑樘回了神。
他轻轻点头,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端坐在了宝座上。
这套动作,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几乎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丝毫都不影响他神游天外。
祖宗庇佑,他当真是……又回来了?
目光看着底下的群臣耆老,朱佑樘的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这世上,当真有鬼神之事吧。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在乾清宫东暖阁当中,他油尽灯枯,将太子托付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内阁大臣手中,放心的溘然长逝。
都说人死如灯灭,朱佑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还能有再次醒来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皇亲贵胄,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
像是重生,但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并非是重活了一世。
就好像只是一缕魂魄,附身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他无法施加任何影响,也无法感受对方的喜怒哀乐,只能静静地看着。
直到这个人死去,然后他不由自主的来到另一个人身上,将这个过程,又重新再来一次。
他还记得,自己这样‘活着’的第一世,正好是他在乾清宫死去的那一年。
这样一世又一世,他当过升斗小民,也见识了官场险恶,见过鞑靼入寇,看过闯王进京。
后来神器崩碎,女真入主,他亲眼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建立,也眼睁睁看着它将华夏命运葬送。
所幸天佑中国,运脉不绝,无数前仆后继的救亡图存后,总算又一次振聋发聩……
只可惜,哪怕到了新世界,他却始终还是旧时代的一缕魂魄。
就当朱佑樘以为,他会一直一直,这样存在下去的时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高大宏伟的奉天殿,身着飞鱼袍的锦衣卫,侍奉自己多年的太监覃吉,丹陛下肃然而立的文武百官……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回来了,回到了成化二十三年九月,他登基的那一天!
登基大典威仪万方,气势恢宏。
但是,对于已经当了一辈子皇帝的朱佑樘来说,却着实有些乏善可陈。
尽管胸中情绪激荡不已,可他除了初时的失态之外,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按部就班的完成了剩下的流程。
直到回到乾清宫,朱祐樘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陈设,才缓缓接受了这个现实。
上天,原来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朱祐樘的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曾经的他,为帝一十八年,用朱子理学恪守己心,竭尽全力成为一个群臣赞颂的贤君明君。
于朝,他勤俭自守,温良纳谏,不曾擅杀任何一个朝官。
于家,他更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身为皇帝后宫却只得一人,如平常夫妻。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朱祐樘自认他每一条都做到了。
直到他阖眸的那一刻,也一直以为,自己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江山社稷。
然而,当他再次醒来,孤魂一缕成为一个平民百姓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弘治朝的君圣臣贤之下,掩藏的是无数百姓的苦苦挣扎,说不尽的,是边境糜烂,官场倾轧。
后来,他在一次次的注视当中,看到江山易手,天下大乱,甚至见证了一个异族王朝建立与衰败,最后眼见华夏沦丧,焦土遍地。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儒家那套明君圣君之论,不过是困住他的枷锁罢了。
君为国之君,王为社稷主。
作为一个皇帝,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君臣相得,都不过是被文人鼓吹出来的标准罢了。
真正衡量君主优劣的,当是治下百姓生活是否富足,国库是否充裕,边疆是否安定,国力军力是否强盛。
然而这些,却往往在那些儒臣口中,并不被提及。
可世事自有常数,谎言可以骗得了人,却骗不了世道。
朱祐樘当了一辈子克己复礼的圣主明君,但事实证明,哪怕他被文臣史书吹上了天,可对于社稷江山而言,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想当初,在这帮文臣的口中,他的父皇在位时,被痛斥宠信奸佞,大封传奉官,挥霍无度,朝政糜烂。
可仔细想想,正是在这些人拼命贬低的成化朝,却有成化犁廷之威,更是打的鞑靼抱头鼠窜。
然而到了弘治一朝,却被年年入寇,朝廷钱粮更是入不敷出,年年拖欠。
君明臣贤?
朱祐樘忍不住嗤笑一声,笑自己过往的天真幼稚,更笑自己终其一生,都未能勘破这么简单的道理,直到临死之前,竟还洋洋自得,觉得无愧于心。
简直是是天大的笑话!
“陛下……”
一声轻唤,让朱祐樘回过神来。
只见侧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捧着两本奏章,走上前来道。
“何事?”
朱祐樘敛眉问道,一闪而逝的帝王之威,让覃吉不由有些心悸。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从登基大典后,这位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陛下,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礼科给事中韩重,联名户科,吏科等六位给事中,上奏谏言……”
“称通政司掌司事礼部左侍郎李孜省,与太监梁芳、韦兴、陈喜,外戚万喜、万达、万祥等人结党营私,蒙蔽圣听,蛊惑君上,大肆传奉,又进妖书,奏青词,以丹术损先帝龙体。”
“故而,几位给事中奏请陛下,将李孜省一党执送法司,明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