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蜂主人
第2章 玉蜂主人
那一日破晓时分,朱厚熜盘坐蒲团之上,忽觉丹田处真气翻腾,如海潮奔涌。
“机缘已至!”
他心神澄明,知晓先天功苦修半载,今日正是破关之时。
当下凝神静气,引导体内浑厚真气自气海穴奔涌而出。
那真气如长江大河,沿着任脉诸穴——石门、关元、中极——滔滔而下。
待行至会阴穴,真气忽如蛟龙摆尾,转而逆流而上。
经长强、腰俞、腰阳关、命门等督脉要穴,势如破竹。
却在鸠尾与心俞之间那截断脉处,骤然受阻。
“嘶——”
朱厚熜眉头微蹙,但觉心背处传来阵阵刺痛。
那痛楚中又夹杂着奇异酥麻,如蚁行蚁走,直透灵台。
他却不急不躁,只将真气化作绵绵长河,持续冲刷那处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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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既白,卯时将临,朱厚熜冲关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吒!”
石洞中忽起一声清喝,如同打下一道响雷。
只见他青布道袍无风自动,顶上三寸处白气氤氲,凝成一道晶莹气柱,在晨光中流转不息。
这正是道家所谓“三花聚顶”之象。
在朱厚熜绵绵不绝的真气冲击下,那截断脉终于豁然贯通。
任督二脉相连,体内真气如长河归海,周天循环自成。
修道之途上第一重关隘——炼精化气,至此功行圆满。
朱厚熜刚放声大笑,突觉一股刺鼻恶臭直冲脑门,呛得他几欲作呕。
他循着气味低头一看,不由得怔住——原本素净的青布道袍此刻竟被一层褐色黏液浸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略一思忖,他便明白其中玄机。
此番突破先天之境,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尽数洞开。
体内沉积多年的浊气秽物,皆随真气排出体外,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洗髓伐毛。
洞府外有一条细若游丝的隐溪,平日仅供饮水之用。
若要洗净这一身污秽,只得前往数里外的照来峰下深潭。
那里汇聚了周遭山涧的清泉,正是沐浴的绝佳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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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朱厚熜来到潭边,寻了处树影婆娑的水湾,褪下污浊的道袍便踏入潭中。
春末的潭水尚带寒意,但对已臻先天之境的朱厚熜而言,不过清风拂面。
他仰卧碧水之中,任由清流涤荡周身污垢,但见浊流随波散去,露出如新生儿般莹润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
更奇的是,此刻他身上不仅再无半点异味,反倒隐隐透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
“不想我两世蹉跎百余载,竟能得此造化......”
朱厚熜正自感慨,忽闻远处传来细微的“嗡嗡“之声,由远及近,分明是朝着这潭清泉而来。
任督二脉贯通后,朱厚熜的五感已臻化境。
只要凝神细听,哪怕十丈外虫蚁爬行的窸窣声,都清晰可辨。
他举目远眺,只见一群通体雪白的蜂儿正振翅而来,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世间之大,当真无奇不有。“朱厚熜暗自称奇,两世为人也未曾见过这般灵物。
他不动声色地运起真气,若这群蜂儿有所异动,便以水为刃将其击落。
蜂群果然直奔深潭,却对潭边盛开的繁花视若无睹,反在朱厚熜头顶盘旋不去。
“咦?莫非它们被我身上的味道吸引,将我当作花儿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而笑,伸出一指相邀。
果然,蜂群中立刻飞出一只蜜蜂,围着那根手指绕了两圈,便伸出节足稳稳停在指尖。
细看之下,这蜂儿通体如羊脂白玉,体型较常蜂大了一倍有余,身形更为修长。
那对半透明的薄翼上,玉脉般的纹路纤毫毕现,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玉质冰肌,灵韵天成,便唤作玉蜂罢。”朱厚熜轻抚蜂翼赞叹道。
沐浴已毕,朱厚熜换上新衣,便打道回府。
那群玉蜂竟似恋上了他身上的气息,一路相随至临未峰。
直至暮色四合,才依依不舍地振翅离去,在晚霞中划出一道莹白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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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只是一次邂逅,此后不会轻易相见。
没想到几日后,在一阵蜂鸣声中,那群玉蜂再次来到临未峰盘旋不去。
朱厚熜看着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无奈地摊了摊手,“既然喜欢我这简陋之地,以后想来就来吧。”
说罢,便在蜂群的环绕之下,于崖边的卧牛石上打坐入静。
自此之后,每隔三五日,那群玉蜂便会造访临未峰。
时日一久,朱厚熜竟与它们生出几分默契,只需一声口哨,蜂群便能领会他的意图。
就连清风、明月两个小道童,也对这群灵性十足的玉蜂喜爱非常,时常采摘山花相赠。
可惜玉蜂们似乎独独钟情于朱厚熜,对两个小家伙的殷勤始终敬谢不敏。
这一日,蜂群又如期而至。
朱厚熜本未在意,直到一只体型稍大的玉蜂绕着他“嗡嗡”盘旋不休,他才注意到这蜂儿的六足间竟抱着一截纸卷。
“莫非是给我的?“朱厚熜摊开手掌,那玉蜂果然翩然落下,将纸卷置于掌心。
展开一看,只见寸许长的纸条上写着几个蝇头小字:“你是何人?离我的蜂儿远些。”
字迹娟秀却透着几分稚气,朱厚熜不由莞尔,这语气活脱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兴师问罪。
“原来这群小家伙是有主的,难怪如此通人性。”
他摇头轻笑,一时兴起,也取来一张纸条,提笔写道:“蜂儿自来,非我所愿。既成良友,主人勿忧。”
写罢,他轻吹口哨,那送信的玉蜂闻声而来,绕着纸卷盘旋数周,似在犹豫。
最终不情不愿地用细足钳住纸卷,振翅飞去。
看着它负重飞行的吃力模样,朱厚熜忍俊不禁,暗忖自己这手微书功夫,确实该好好练练了。
翌日,蜂群未至,唯见那只送信的玉蜂独自翩然而来。
纤细的纸卷上,依旧是那娟秀的字迹,却只寥寥三字:“你是谁?”
朱厚熜望着那只不停搓动节肢的玉蜂,想到它抱着几与身型相当的纸卷,飞过丛林山谷,不由心生怜惜。
沉吟片刻,便提笔写下三个字:“朱厚熜。”
此后三日,玉蜂杳无踪迹。
第四日清晨,清风与明月联袂而至。
两个小道童手脚麻利地放置好米面粮油,又将石室内外洒扫得一尘不染,这才来到朱厚熜打坐的卧牛石旁。
“师叔,今日怎不见那些玉蜂?”清风性子活泼,总是第一个开口。
明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期待。
朱厚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良久才睁开双眼:“许是师叔得罪了它们的主人,不许它们再来了。”
两个孩子闻言顿时垮下小脸,清风更是拽着朱厚熜的袍袖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朱厚熜无奈摊手:“蜂儿有主,师叔也无可奈何。”
二人本是算准了玉蜂来访的日子,特意结伴而来,想与蜂儿嬉戏半日。
谁料希望越大,失望越深。
直等到日影西斜,才怏怏离去。
朱厚熜本不在意蜂儿来否,对那神秘主人更无甚兴趣。
他一心玄修,素来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之道。
但对两个乖巧伶俐的师侄却甚是疼爱,今见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中终究不忍。
思虑再三,他竟展开轻功,踏松而行,循着往日玉蜂飞来的方向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