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刃击碎消防警报玻璃罩的瞬间，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博物馆。我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个由无数黑影糅合而成的怪物从楼梯间蠕动而出。

“求你了，快点...“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喷淋头喃喃自语。

怪物已经挤进大厅，它没有固定形态的身体表面不断凸起一张张人脸，那些面孔扭曲着，发出重叠的哀嚎声。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喷淋头终于喷出水雾，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我绝望地发现水流太小了——维修期间的系统水压不足，喷出的只是细密水雾，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屏障。

怪物发出胜利般的尖啸，它伸展出三条触手状的手臂，同时向我抓来。我本能地抬起血迹斑斑的右手挡在面前，几滴血混入空中飘散的水雾。

就在这时，胸口的印记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痛。我惨叫出声，看到自己手掌上的伤口竟然亮起微弱的青光。飘散在空中的水雾突然静止了，接着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旋转，形成无数细小的漩涡。

怪物触碰到这些水雾漩涡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叫。接触部位冒出白烟，像是被强酸腐蚀。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水滴自行排列组合，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符文图案——和保安室地板上出现的如出一辙。

“这是...我的血？“

我颤抖着将手掌伸向水雾。血珠脱离皮肤，融入水形成的符文中，青光顿时大盛。所有喷淋头的水流突然增大，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发光的网，将怪物阻隔在外。

怪物愤怒地咆哮，不断尝试突破水网，但每次接触都会让它的一部分化为黑烟。水网的光芒开始减弱，我意识到自己的血正在被快速消耗。一阵眩晕袭来，视线边缘出现黑色斑点——失血过多的征兆。

水网出现了一个缺口。一条黑影触须闪电般穿过，缠住我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部蔓延，仿佛整条腿被浸入液氮。我拼命挣扎，却看到更多触须正从缺口涌入。

“玄姬！“我绝望地呼喊，“帮帮我！“

水网突然剧烈震荡。所有水滴同时颤动，形成无数微小的镜面。在每个水滴的倒影中，我都看到了玄姬的身影。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伸手触碰水面！快！“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臂，指尖碰到悬浮的水网。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接着是坠落感。

我跌入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概念的空间，周围全是漂浮的水珠，每颗水珠里都映照着不同的场景——有些是博物馆的角落，有些是完全陌生的古代建筑，甚至还有几颗显示着血月笼罩的荒原。

“这里是水镜之间。“

玄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她站在一片静止的水面上，白衣飘飘，黑发无风自动。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现在的装束更接近汉代风格，腰间挂着一枚和我胸口印记形状相同的玉印。

“现实和镜界的夹缝。“她补充道，伸手接住一颗飘过的水珠，“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很多，我们可以在这里交谈。“

我低头看自己，发现身体呈现半透明状，胸口印记却异常清晰，像一盏青灯在薄雾中闪烁。脚踝上还残留着黑影缠绕的痕迹，但不再疼痛。

“林媛是观镜人，她——“

“她体内流着观镜人和镜魇的混合血液。“玄姬打断我，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三百年前那场血祭，就是她先祖林枭主导的。“

一颗较大的水珠飘到我们之间，里面映出一段模糊的历史画面：一个穿汉代官服的男子正将青铜镜浸入装满鲜血的铜盆，镜中伸出无数黑影缠绕在他身上。

“林枭想获得永生，自愿让镜魇寄生。“玄姬轻弹水珠，画面变成现代，“但镜魇无法长期存活于人身，必须定期返回镜界。所以林家世代寻找彻底打破两界屏障的方法。“

我回想起林媛手腕上的眼睛符文：“她说观镜人是监视守镜人的...“

“原本是的。“玄姬冷笑，“观镜人确实负责监督守镜人不滥用力量。但林家早就背叛了这个职责。“她突然伸手按在我胸口，印记顿时传来剧痛，“你用了守镜印的力量？“

我疼得倒抽冷气：“不然我早就死了！“

“愚蠢！“玄姬厉声道，第一次流露出情绪，“每次激活守镜印都在消耗你的生机！看看这个！“

她挥手招来一颗水珠，里面映出我现实中的身体——面色惨白如纸，左眼眼角渗出血丝，胸口印记周围的皮肤已经出现坏死迹象。

“镜蚀才开始两天，你就已经...“玄姬突然收声，转向一侧，“时间到了，它们发现了这里。“

远处的水珠一个接一个变黑，像是被墨水污染。玄姬迅速结了个手印，我们脚下的水面突然升起，形成半球形水罩将我们包裹。

“听好，“她的语速变快，“林媛体内有双重意识，真正的她还在挣扎。找到她，利用这点。青铜镜必须净化，否则月圆之夜两界将永久重叠。“

“怎么净化？那半卷竹简——“

“竹简只是钥匙，真正的净化方法在《玄镜谱》里。“玄姬的身体开始变淡，“去老城区青云巷47号，找一个叫'青囊阁'的旧书店。“

黑化的水珠越来越多，最近的一颗距离我们只有几米。玄姬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最后教你一个保命咒，只能在生死关头用。“

她将嘴唇贴在我耳边，吐出三个音节。那声音不像任何语言，却直接烙印在我脑海中，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念咒时咬破舌尖，血与声共鸣才能生效。但记住，每用一次，你的寿命就——“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颗巨大的黑水珠撞上我们的防护罩，玄姬的身影瞬间破碎成无数光点。整个水镜空间开始崩塌，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后仰...

“咳、咳咳！“

我剧烈咳嗽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博物馆大厅的水泊中。消防喷淋系统还在工作，但水流已经小了很多。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那个怪物不见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每块肌肉都在抗议。胸口印记火辣辣地疼，像是有人在那里按了块烙铁。最糟糕的是左眼——视野模糊不清，像是隔了层毛玻璃。

“玄姬说的代价...“我摸了下左眼角，指尖沾上淡红色的液体。

警笛声越来越近。我必须在那之前离开，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一切。踉跄着走向员工通道，却在路过保安室时猛地刹住脚步。

门开着，灯亮着。

老张好端端地坐在监控台前，正在喝茶。他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对我露出微笑：“沈老师？您怎么还没走？“

我死死盯着他——不，盯着他映在茶杯上的倒影。那个倒影也在笑，但嘴角咧到了耳根，眼睛里没有瞳孔。

“刚...刚加完班。“我慢慢后退，“这就走。“

老张——或者说占据老张身体的东西——站起身：“我送您出去吧，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不用！“我声音拔高了几度，“我、我自己能行。“

转身逃跑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茶杯放下的轻响，接着是老张带着笑意的低语：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守镜人。“

冲出博物馆侧门，我瘫坐在消防栓旁大口喘息。夜空中的月亮呈现出不正常的橙红色，像是蒙了一层血雾。更可怕的是，当我看向博物馆的玻璃外墙时，发现倒影中的建筑比实际多了一层——那是个由黑影构成的虚影博物馆，无数人形在里面蠕动。

手机突然震动。掏出来一看，是林媛发来的短信：

【沈老师，明天能帮我看个陶器吗？私人收藏，很珍贵。——林媛】

发信时间是两小时前，怪物出现之前。我盯着这条看似平常的信息，突然注意到背景图——林媛的自拍头像里，她的瞳孔是正常的圆形，与保安室里那个竖瞳怪物完全不同。

“双重意识...“我想起玄姬的话，“真正的林媛还在挣扎？“

左眼突然一阵刺痛，视野完全变成了红色。我捂住眼睛，摸到温热的液体——这次不是血丝，而是实实在在的流血。与此同时，胸口印记处的衣服已经被渗出的血水浸透。

玄姬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每次使用力量都在消耗生机。

警笛声已经来到博物馆正门。我咬牙站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向停车场。必须赶在彻底失明前找到那家书店，找到《玄镜谱》...

但当我坐进车里，用手机导航“青云巷47号“时，地图显示那个地址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拆迁，现在是一片待建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