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下)
第2章 杀(下)
念头乱。
——穿越了。
蹭蹭蹭蹭,捕快们个个拔刀围拢,步伐急促,斗室内刀光寒意乱跳。
——却是十数年蒙蔽,迟钝了心智,笨拙愚迷,任人戏耍。直至今日,如梦方醒,蒙昧尽破,真我顿明。
鹿沉凶目四扫,目光游移,小心翼翼。忽然拧身回斩!刀风猛恶,却欠火候,到底没练过功夫。捕快们时时念着地上的几个前车之鉴,提心吊胆,机警扭闪而去。
——今日我方是我!不做奴才,不当牛犬,更非前世公司里的社畜了!
躲开了,便就躲开了。捕快躲开,空出位置。鹿沉虎般一窜,背脊抵住墙壁。转过身来,三面受敌,身后却牢靠。
——自由的感觉。
捕头厉声大喝:“给我上!”
“——要你们送死!”
紧跟着“上”字及时大吼,截断了蠢蠢欲动的捕快们动作。回头看去,捕头下了送死的令,自个儿却稳坐不动。
自是应有之理,捕头理直气壮地回看,无人敢对视,只是气势一滞。
——头又痛了!不知缘故!他妈的痛便痛去,杀人照旧!
一滞之间,乘其不备,鹿沉抢步连劈三刀!快、准、狠!一个天灵盖被刀光劈裂开,立扑;另两个躲闪不及,手掌连着刀飞出去,人倒在地上扭曲,血汩汩地冒,哀嚎撕心。
——这身子真好使啊!不过十六,已过九尺,筋骨活络,力道十足,远胜前世那三十岁白领的僵硬身躯。
再次占据有利地势,刀锋始终锁定敌人,想着会被抱住腿,鹿沉一脚一个踢开地下伤者。
——秦子尘呢……对了,他去了参加甚么考核,这世道不简单,还有武功……
心思电转,思忖之间左右开弓,便忽地朝四方连声暴喝,声若雷霆!众捕快被这凶威所慑,虽是白白损失三个战力,还是无一个敢上前。
——可我厮杀起来,似乎也不简单。
“没用货!平日里吃猪食!”
捕头连骂几句脏话,又朝副手使眼色。事出突然,他们到这时才明白,这哪是给秦家老爷走个拿人顶罪的过场?分明是遇上了吃人的大虫!须得拿出搏命的架势。
——他们的动作慢了,我的眼倒快。
捕快们畏鹿沉更惧捕头,平日威仪见了效,不消言语,圈子在沉默的指令中渐渐收紧。进退有章,攻守兼备,要将这头凶虎活活困死,待到逼仄之势一成,根本没有鹿沉喘息的机会!
——一切得心应手,尽在指掌。
鹿沉身子一缩一弹,在窒息前打破囚笼,刀锋直取捕头!动如野火,刀光似流星闪没!
——心思通明到了极处,一丝风动草摇都映在心头。
到底有武功的世界,捕头是比捕快厉害,举刀一格!两刃相撞,嘎吱作响,令人牙酸。僵持一瞬,“嘣”地齐碎!
捕头朗声道,“快动手。”
——谁能比我快?
没等捕头话音落下,丢刀进步一甩头,狠狠撞在捕头面门上!鼻血顿时淌出。捕快头晕目眩时,便趁势在空中抓了个刀的碎刃,找准脖颈位置,噗!噗!噗!连插三下!
——你才死得最快。
嗖嗖,身侧两刀砍来!鹿沉间不容发躲开一刀,另一刀却中背脊。再挂了彩,胸前背后血沁出来,凉飕飕的。
——不要紧。
他回头,一言不发,将捕头尸身掼在地上。目光扫过,刚刚砍中他的捕快立即收刀后退一步。剩余捕快更是手脚发软,不敢再有动作。
——好!好!好!受伤了痛,脑袋也痛,心里却是痛快!
捕快还剩六个,刚刚升起的勇气如落地的瓷瓶般碎裂,个个踱步退去缩作一团,抖抖索索望来,如看虎狼。
——刀却没了。
人到底是群兽,领头的死了,什么规矩章法,顷刻瓦解,再围不拢了。
——一把刀,只需一把刀!我能杀光这屋里活物!
鹿沉正盘算着从谁身上夺刀,忽觉身后一道冷光射来!侧头一瞥,正是秦老爷。秦老爷眉头皱起来了,有些惊奇和讶异,更多却仍是居高临下地不以为意。
是遇上了点棘手事儿,棘手归棘手,到底乱不了方寸,慌不得,也忙不得。秦老爷自觉活了大半辈子,鹿沉这号人物确实头回见,头回见到这么个奴才啊。
可怎样的奴才还是奴才,就算闹出再大的动静,又能怎样?还能翻了天不成?
——哦,屋外的也想死吗?
鹿沉冷笑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不只是秦老爷,还有秦家的其他人,这些目光大差不差,有一般意思。
他知道,他们小看他,也蔑视他,他这动静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在他们眼中这说到底还是一条狗在发狂一头牛在撒野,再怎么闹腾只要找到根绳子就能牵回去。
当真如此吗?
他屈辱!也愤怒!心里头火烧一般汹汹壮烈,和屈辱愤怒一起到心头里燃烧的是冷静甚至是冷血,火烧得旺,却无一丝暖意,一团冰冷的火。这滋味,好极!妙极!
——好啊,当我是牛?是狗?来套啊!
——亮出你们的本事!斗一斗!看是你们杀我,还是我杀光你们!
“杀我大哥……”
正这时,一个捕快终于崩溃,嚎叫着扑来!他有勇,也有怒,可惜混错了分量。整个房间里里外外,论怒气鹿沉最盛,可最冷静的也是鹿沉。
鹿沉觑得真切,不慌不忙,送出一脚,正踢中他膝盖!力道不大,全仗他自己撞来的势头。捕快面门朝下栽倒。鹿沉顺手夺刀,喀嚓!脑袋搬家!
杀人如剪草!
剩下五个捕快终是魂飞魄散,胆气全无。当下哀嚎闷哼,四散奔逃,撞向四下门窗。
鹿沉持刀追上,捅穿一人后心。反手揪住另一个颅发,往墙上狠命一掼!两声闷哼,这两个也了账。
另三个到底逃出,混入人群,惊魂未定地回望。只看他一眼,立即让开眼神,却去看地上两具尸首,眼中的不是兔死狐悲,反而是某种奇异的庆幸和安心。
秦老爷的眉头皱得更深,双手下意识地摩擦了两下,才发现指掌冰凉。如此一来,便非棘手而已了。
一番厮杀,风卷残云一般,搅乱得尸体满地,屋里只剩鹿沉一个站着。
尘埃落定?
尘埃未落。
鹿沉走到门边,一手撑住门框,微吐浊气。明耀的光,照映半张脸。分明稚气未脱,却给晃晃的亮色涂抹成嶙峋棱角。另半张脸陷在浓稠阴影里。
目光如淬血的刀锋,冷刮过庭院。门框在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秦老爷不知怎地,后退一步。
屋外,护院家丁、丫鬟仆妇、秦家妻妾、还有那老畜生,都在。
还要杀。
还要杀!
还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