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稍息!立正!
第38章 稍息!立正!
“好。”
张辽依言下马,将缰绳交给辕门守卫。
踏入辕门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营内异常安静!
没有寻常军营的喧闹嘈杂,只有一种低沉而规律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无数脚步踩踏在夯实土地上的声音,是甲叶轻微摩擦的声音,是低沉口令传递的声音!
道路宽阔笔直,以碎石混合细沙铺就,干净得不见一片落叶。
营帐并非杂乱堆放,而是以特定的网格状排列,井然有序,横平竖直,如同棋盘。
“稍息!”
每一顶帐篷大小一致,间距相同,门帘朝向统一,甚至帐前悬挂的兵器和水囊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一队队士卒正在营区空地上操练。左侧,是身披重甲、手持巨盾长戟的方阵。
“立正!”
他们步伐沉重而统一,每一次顿足、每一次盾击,都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动作整齐划一,如同钢铁浇铸的城墙在移动!正是磐石营!
“这,这是什么口号?”
右侧,则是另一番景象。士卒皆着轻便皮甲,背负短弩或弓箭,腰佩短刀,动作迅捷如风。
“那是都尉新教给我们的。”
他们时而如灵猿般攀爬架设的简易高架,时而低伏潜行穿越障碍,时而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换着疏密阵型,弩箭上弦、瞄准、击发的动作快得只见残影!疾风营!
而在更远处的演武场深处,则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区域。
“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
那里的士卒穿着与周围环境颜色极为接近的灰褐色衣甲,如同融入了泥土和阴影之中。
他们行动悄无声息,如同鬼魅,彼此间仅靠极低的手势和眼神交流。
“杀!杀!杀!”
张辽只匆匆瞥见几人演示的格杀技,动作简洁狠辣,直取要害,招招致命,看得他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禁背脊生寒!那必是无影营!
整个大营,数十上百队人马同时操演,竟无一人交头接耳,无一处杂乱无章!
“张将军,你看那边——”
只有将官短促有力的口令声、士卒整齐的呼喝声、兵刃破风声、脚步踏地声,交织成一首雄浑而纪律森严的铁血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腥、皮革的鞣制气味和钢铁的冰冷气息。
“起步,跑!”
张辽跟在引路军士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他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此等军容!此等纪律!’
张辽心念电转,震撼莫名。
‘步卒阵列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弓弩轻兵来去如风,机变莫测;更有那潜行匿踪、一击必杀之锐士!三营各司其职,配合无间……这绝非寻常操典所能练就!非数年乃至十数年严苛打磨、如臂使指的精锐,绝难有此气象!’
他想起吕布军中那些骄兵悍将,虽也勇猛,但军纪涣散,劫掠成性,营盘混乱不堪,与眼前所见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更令他心惊的是,操练中的士卒眼神。
那不是麻木或畏惧,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和铁一般的服从!是对军令的无条件执行,对胜利的绝对渴望!
‘刘备颠沛流离,兵不过数千,将不过关张,何来如此精兵?’
张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前方那个玄色的背影。
陈洛并未多言,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偶尔停下脚步,对某处操练的细节略作指点,声音不高,却能让负责的队正肃然听命。
‘原来如此!’
张辽心中豁然开朗,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夹杂着震惊、钦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非刘玄德亲训!必是此人之功!陈守仁……曲阿小将……竟有如此练兵统兵之能!’
“张将军,”
陈洛的声音打断了张辽翻腾的思绪。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处高坡上,回身望着张辽,目光平静如水,却仿佛能洞察人心,
“观我军营,可有疏漏之处?还望将军不吝指教。”
张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他迎着陈洛的目光,抱拳沉声道:
“都尉治军,法度森严,军容鼎盛,辽……叹为观止。”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如此精兵,耗费几何?练成又需几载?”
陈洛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投向远处操练的磐石营方阵,看着那面面如林的巨盾,缓缓道,
“精兵者,非一日之功,亦非钱粮堆砌。其本,在于‘明道’。”
“明道?”
张辽浓眉微挑。
“明上下尊卑之道,明令行禁止之道。”
陈洛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敲在张辽心坎,
“更在于明,我等为何而战之道。”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张辽,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火在燃烧:“将军可知,我青羽军每日开训之前,军士需齐诵何言?”
张辽摇头。
陈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念道:“‘执干戈以卫社稷,守军法以护黎民!驱虎狼而靖乱世,扶炎汉而致太平!’”
十六个字,如同惊雷,在张辽耳畔炸响!执干戈以卫社稷!扶炎汉而致太平!这哪里是一支普通军队的口号?
这是直指乱世根源,以澄清天下为己任的宏愿!是堂堂正正的大义名分!
对比吕布军中那些只为抢掠、只为吕布个人野心而战的浑噩士卒,高下立判!
张辽身体剧震,脸色微微发白,握着佩剑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青。他征战多年,经历过董卓的暴虐,吕布的反复,早已看透这乱世中所谓“忠义”的脆弱。
然而此刻,面对这面青鹰旗下铿锵有力的宣言,面对眼前这支军纪森严、目标明确的军队,他内心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似乎被猛烈地触动了。
那是对秩序,对正道,对一个真正值得效忠的目标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