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侠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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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烽烟遗孤 秘宝现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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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岭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的水幕。岳铮在前方开路,高大的身影在密林荆棘中硬生生撞开一条通道。他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得极实,溅起浑浊的水花,仿佛不知疲倦的蛮牛。手中的白蜡杆既是探路的拐杖,也是随时准备迎敌的武器,杆头沾满了泥浆和草屑。

柳蝉衣紧随其后,她的身法依旧灵动,在湿滑崎岖的山路上闪转腾挪,尽量跟上岳铮的速度。但连日的逃亡、失血、以及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早已透支了她的体力。雨水冰冷刺骨,浸透的衣衫贴在伤口上,带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渐渐虚浮,好几次差点滑倒,全靠岳铮偶尔伸出的手或及时用白蜡杆挡住的树枝才稳住身形。

“他们…追得很紧…”柳蝉衣喘息着,侧耳倾听。风雨声中,后方远处隐约传来的呼喝和脚步声并未停歇,反而似乎更清晰了些。“影阁”的援兵到了,而且显然有擅长追踪的好手。

岳铮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脚步却再次加快了几分。他同样听到了追兵的声音,甚至能分辨出人数比之前更多。栖霞岭虽大,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有熟悉地形的本地帮凶,被围堵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尽快摆脱追兵,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临安…城里…可有…可靠…的藏身之处?”岳铮的声音透过风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柳蝉衣咬着苍白的下唇,脑中飞速思索。临安对她而言也是异乡,师门在江南的据点恐怕早已被“影阁”或金国密探盯死。贸然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但此刻,荒郊野外更不安全。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一个师父柳无涯在重伤昏迷前,用尽最后力气叮嘱的名字。

“有…有一个地方…”柳蝉衣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城西…夕照山下…‘听雨轩’…找…找一位姓苏的先生…他…或许能帮我们…”师父说那位苏先生是故交,性情孤僻,但重信诺,且居所隐蔽。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夕照山…听雨轩…”岳铮默默记下。他辨别了一下方向,猛地折向东南,那是通往临安城西的方向。“跟紧!”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两人在泥泞的山林中艰难跋涉,如同两只被猎犬追逐的困兽。岳铮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和超强的体能,不断选择最隐蔽、最难走的路径,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密集的植被阻碍追兵。柳蝉衣则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咬牙紧跟,不时利用对机关陷阱的敏锐感知,指出一些可能存在的天然险地或巧妙设置绊索、误导痕迹,延缓追兵的速度。

一场无声的逃亡与追捕,在狂风暴雨的栖霞岭深处激烈上演。岳铮如同不知疲倦的岩石,柳蝉衣则如同坚韧的藤蔓,两人在绝境中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追兵的呼喝声时而逼近,时而被风雨和林木阻隔,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暗,雨幕中已难辨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官道的轮廓,以及远处临安城在雨雾中朦胧的巨大阴影。但追兵的声音,也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侧后方不足百丈的树林中!

“快!他们就在前面!别让他们进城!”黑衣首领嘶哑的吼声穿透雨幕。

“走!”岳铮低喝,一把抓住柳蝉衣冰凉的手腕,拉着她冲出密林,踏上泥泞的官道!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柳蝉衣微微一颤,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官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辆匆匆赶路的牛车。岳铮拉着柳蝉衣,沿着官道边缘,借着路旁稀疏树木的掩护,向着临安城西的方向狂奔!身后的追兵也冲出树林,十几条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紧追不舍!刀剑在雨中闪着寒光。

“站住!官府拿人!”黑衣首领狡诈地高喊,企图混淆视听,让路人不敢阻拦。

雨幕和昏暗的天色成了最好的掩护,但也让道路更加湿滑难行。柳蝉衣的体力已接近极限,脚步踉跄,全靠岳铮拖着才能前进。岳铮也感到一阵阵疲惫袭来,之前的战斗消耗巨大,又背着沉重的白蜡杆和包袱长途跋涉。

“进城…人多…才有机会…”柳蝉衣喘息着,声音细若蚊吟。

岳铮眼神锐利地扫视前方。临安城高大的城墙在望,西侧的清波门近在咫尺!城门口有兵丁把守,盘查着稀稀拉拉进出的行人。

就在他们距离城门还有数十丈,追兵已迫近到二三十步之遥时!

“呜——呜——!”

一阵低沉而肃穆的钟声,穿透风雨,从城内某个方向悠悠传来!钟声浑厚悠远,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正是临安名刹——净慈寺的晚钟!

钟声响起,意味着城门即将关闭!

城门口的兵丁听到钟声,立刻行动起来,开始驱赶尚未进城的行人,准备关闭厚重的城门!

“城门要关了!”追兵中有人惊呼。

“拦住他们!快!”黑衣首领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冲刺,手中一柄飞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岳铮后心!

岳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飞刀及体的刹那,猛地将柳蝉衣向前一推,同时自己一个矮身侧滑!

“嗤!”飞刀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城门洞的石壁上,溅起几点火星!

借着这一推之力,柳蝉衣踉跄着扑向即将关闭的城门缝隙!岳铮紧随其后,如同猎豹般窜入!

“拦住他们!”兵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拔刀呵斥!

“滚开!影阁办事!”黑衣首领气急败坏地冲到城门口,亮出一面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仿佛由影子组成的“影”字。

守门的兵丁头目看到令牌,脸色一变,显然认得这代表什么,犹豫了一下,挥手让手下退开,但城门已经合拢了大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追!”黑衣首领带着几个心腹,硬生生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其他追兵被挡在了城外,焦急地拍打着厚重的城门。

临安城西,夕照山下。

雨势终于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夕照山不高,林木葱郁,山脚下散落着一些精致的别院和庵堂。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间蜿蜒流出,汇入西湖。“听雨轩”就坐落在溪流上游一处相对僻静的竹林深处。

岳铮和柳蝉衣浑身湿透,泥泞不堪,狼狈地出现在“听雨轩”那扇爬满青藤的柴扉前。柳蝉衣几乎虚脱,全靠岳铮半扶半抱着。一路进城,他们利用复杂的街巷和如织的人流,好不容易才甩掉了那几个挤进城门的“影阁”杀手。但岳铮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影阁”在临安根深蒂固,眼线遍布,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柳蝉衣强撑着,抬手敲响了柴扉。三长两短,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片刻,柴扉“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灰色布衣、面容清癯、约莫五十余岁的老者探出头来。他眼神锐利,带着审视,扫过门外两个狼狈不堪的不速之客,最后目光落在柳蝉衣脸上,尤其是在她腰间悬挂的一个不起眼的、刻着柳叶纹的青铜小坠饰上停顿了一下。

“找谁?”老者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先生…家师…柳无涯…”柳蝉衣气息微弱,勉强说出几个字,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佩,上面同样刻着柳叶纹,中间嵌着一个古篆“机”字。

看到玉佩,老者(苏先生)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淡漠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和关切。他迅速拉开柴扉:“快进来!”

岳铮扶着柳蝉衣闪身而入。苏先生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确认无人跟踪,立刻关紧柴扉,落下门栓。

“听雨轩”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清幽。几间竹舍临溪而建,院中遍植修竹和兰草,雨打竹叶,沙沙作响,更显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苏先生没有多问,直接将两人引到一间干净的厢房。“把她放床上。”他对岳铮说道,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岳铮依言将柳蝉衣小心地放在竹榻上。

苏先生迅速上前,搭上柳蝉衣的脉搏,又检查了她手臂和身上的伤口,眉头紧锁:“外伤还好,多是皮肉伤,但内息紊乱,寒气入体,又过度透支心力…需要静养调理。”他起身,从一个古朴的药柜中取出几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又拿出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

“你,帮她处理外伤,敷上这个药粉。”苏先生将金疮药和布条递给岳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感。他又将药丸递给柳蝉衣:“先服下‘回春丹’,固本培元。”

岳铮愣了一下,看着手中散发着清苦药味的瓷瓶和布条,又看了看竹榻上虚弱不堪、衣衫湿透紧贴身体的柳蝉衣。男女有别…

“医者眼中无男女,事急从权。”苏先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留下空间。

岳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一丝异样。他走到榻前,低声道:“得罪了。”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匕首(从漕帮打手那里缴获的)割开柳蝉衣手臂和肩部伤口附近湿透粘连的衣衫。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边缘有些红肿。他动作尽量轻柔,用苏先生递来的温热湿布仔细清理掉伤口周围的泥污和血痂,再将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柳蝉衣痛得微微蹙眉,贝齿紧咬着下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处理完几处主要的外伤,岳铮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整个过程,他心无旁骛,动作沉稳利落,如同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柳蝉衣服下药丸后,气息稍微平稳了些,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她微微睁开眼,看着岳铮专注而沉稳的侧脸,看着他笨拙却异常小心地为自己包扎,冰冷的心中悄然滑过一丝暖流。

“好了。”岳铮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退后一步,声音依旧低沉。

这时,苏先生也端着热水和一套干净的粗布女装走了进来。“让她换上干衣服,好好休息。你,跟我来。”他放下东西,对岳铮示意了一下。

岳铮看了一眼柳蝉衣,见她微微点头,便跟着苏先生走出了厢房。

两人来到隔壁一间雅致的书房。苏先生关上门,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岳铮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坐。”苏先生指了指一张竹椅,自己则在书案后坐下。“柳丫头身上的伤,是‘影阁’的‘勾魂索’和‘破罡锥’留下的痕迹。能带着她从‘影阁’十几个好手,甚至可能还有粘杆处杂鱼的围杀中逃出来…年轻人,你很不简单。”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压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柳无涯那老家伙呢?还有,你又是谁?”

岳铮迎着苏先生审视的目光,没有回避。他能感觉到这位苏先生深藏不露,气息悠长,显然也是位高手。而且,他是柳蝉衣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叫岳铮。”他报出了自己的真名,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这个名字,代表着血海深仇。“汴梁陷落时,禁军教头岳镇山之子。”他简略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

苏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深深的惋惜:“岳教头…忠烈之士,可惜…可叹…”显然,他对十年前汴梁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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