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侠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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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烽烟遗孤 秘宝现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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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铮接着,将如何在栖霞岭遭遇被追杀的柳蝉衣,如何出手相助,如何得知“青蚨匣”和其内隐藏的惊天秘密(冯益血书、传国玉玺线索),以及柳蝉衣师门蒙难、被多方追杀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他隐去了自己崩断铁链等过于骇人的细节,但重点强调了“影阁”和金国粘杆处的参与,以及那份血书和玉玺线索的巨大意义。

听完岳铮的叙述,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油灯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苏先生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竹制桌面,眉头紧锁,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愤怒、忧虑、凝重…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显然,这个秘密的分量,远超他的想象。

“冯益…那个老阉货…竟然留了这么一手…”苏先生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难以置信,“青蚨匣…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千机门会遭此大难…”他猛地看向岳铮,眼神锐利如刀:“那份血书和玉玺线索,柳丫头可曾给你看过?匣子现在何处?”

“匣子在柳姑娘身上贴身保管。血书内容,她只转述了关键。”岳铮如实回答。

苏先生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传国玉玺…靖康之耻的真相…这牵扯太大了…大到足以让整个天下震动!金人、临安城里那些蝇营狗苟的蠹虫…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影阁’既然已经咬上,很快就会有更厉害的角色出现!粘杆处的‘血滴子’也不是吃素的!这‘听雨轩’…恐怕也非久留之地!”

他停下脚步,看向岳铮,目光复杂:“岳铮,你可知你卷入的是何等漩涡?这已非简单的江湖仇杀,而是倾国之祸的开端!”

岳铮挺直脊背,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但金人,还有那些通敌卖国的奸贼,本就是我岳铮不共戴天的仇敌!这玉玺,这血书,更是我复仇路上,最锋利的刀!”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坚定,“更何况,我答应了柳姑娘,护她周全。”

苏先生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如同实质般的仇恨火焰和那份磐石般的决绝,沉默了良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柳无涯那老东西把这天大的麻烦托付给丫头,又指引她来找我…或许,这就是天意。”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苏先生,当务之急,是确认匣中秘密的真伪和细节!”岳铮沉声道。只有掌握确凿的证据和清晰的线索,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苏先生点头:“不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这就去看看柳丫头,让她取出青蚨匣。你…也一起来吧。此事,已与你脱不开干系了。”他深深看了岳铮一眼。

两人再次回到柳蝉衣所在的厢房。柳蝉衣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衫,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正靠在榻上闭目调息。听到动静,她睁开眼。

“苏伯伯…”她轻声唤道,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愧疚。

“丫头,感觉如何?”苏先生语气温和了许多。

“好多了,多谢苏伯伯。”

“嗯。”苏先生点点头,神色变得严肃,“丫头,事态紧急。方才岳小友已将事情告知于我。那‘青蚨匣’…还有冯公公留下的东西…能否取出,让老夫一观?我们必须确认其中关窍。”

柳蝉衣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她挣扎着坐直身体,从贴身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让她和师门付出惨痛代价的“青蚨匣”。

匣子终于呈现在岳铮和苏先生眼前。

它比预想中小巧得多,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通体呈现一种温润内敛的暗青色,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了极其繁复、细如发丝的银色纹路,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图案,在油灯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整个匣子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缝隙或锁孔,仿佛一块天然的玉石。

“这就是…青蚨匣?”岳铮目光灼灼。这匣子本身,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是。”柳蝉衣神色凝重,纤细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匣子表面几个特定的银色纹路节点上快速点按、滑动。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指尖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涌动。随着她的动作,那些银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水银般流转变幻,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此匣乃千机门祖师以天外陨铁混合多种奇金所铸,内含九重璇玑锁。开启之法,需配合独门心法‘千机引’,按特定顺序触动匣内三百六十个‘机枢点’,错一步,非但匣毁,内藏之物亦会被其中暗藏的‘蚀金水’瞬间销毁。”柳蝉衣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解释,语气中带着对师门技艺的自豪与此刻的沉重。

岳铮和苏先生屏息凝神地看着。只见柳蝉衣的指尖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一片虚影。那青蚨匣表面的银色纹路也随之急速流转变幻,构成一幅幅短暂而玄妙的星图或卦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弱的、如同精密机括运转的嗡鸣声。

终于!

“咔嗒…嗒…嗒…嗒…”

一连串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青蚨匣表面那繁复的银色纹路骤然定格,构成一个完美的太极阴阳鱼图案!紧接着,匣子正中央,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个仅容一指探入的方形小孔!

“开了!”柳蝉衣松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开启此匣对她消耗不小。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小孔,轻轻一勾,从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触感异常柔韧的淡黄色绢帛。绢帛本身看起来就非同寻常,隐隐泛着丝光。

第二件,则是一个更小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扁平玉盒。玉盒通体洁白无瑕,温润如脂,盒盖上阴刻着一只展翅欲飞、形态古朴的玄鸟图案。

“这便是冯公公所留之物。”柳蝉衣将两样东西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苏先生首先拿起那块淡黄色的绢帛,入手微沉,展开。绢帛上,是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书写的密密麻麻小字!字迹娟秀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怨气,正是宫中内侍特有的馆阁体!

“血书!”苏先生和岳铮同时低呼。

苏先生迅速阅读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铁青,拿着绢帛的手甚至微微颤抖。岳铮虽识字不多(岳镇山是武人,对儿子文化教育有限),但也凑近细看,努力辨认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血书内容,印证了柳蝉衣之前的转述,但细节更加骇人听闻!

冯益以血泪控诉,详细记录了靖康元年冬,金兵二次南下围困汴梁期间,朝中以宰相张邦昌、枢密使冯澥(冯益的族兄,却也是卖国贼)为首的一批重臣,如何被金国元帅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以高官厚禄、家族性命相威胁利诱,暗中达成肮脏交易:故意拖延、克扣守城将士粮饷军械,导致军心涣散。假传圣旨,调离忠勇将领(包括岳镇山等一批主战中坚)至无关紧要的防区。泄露汴梁城防图和皇宫秘道!在金兵攻城最关键时刻,命心腹打开宣化门、万胜门等关键城门!甚至…在城破后,协助金兵搜捕皇室成员和忠良大臣!

每一个名字,每一次背叛,都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得人双目流血!张邦昌、冯澥、王时雍…这些曾经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国之重臣,在金人的威逼利诱下,竟成了葬送汴梁、断送大宋半壁江山的罪魁祸首之一!

“畜生!禽兽不如!”苏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在竹几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他身为江湖人,也对这等卖国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怒和耻辱!

岳铮更是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如同拉动的风箱!他死死盯着血书上“宣化门”三个字!这正是他父亲岳镇山浴血奋战、最终殉国的地方!原来城门是被这些奸贼从内部打开的!父亲的死,汴梁的陷落,百万生灵的涂炭,竟有如此肮脏的内幕!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沸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碎裂的头颅,听到了母亲绝望的哭泣!

“爹…娘…”岳铮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这份血书,将他心中的仇恨之火,浇灌得更加炽烈,指向更加明确!张邦昌虽已被诛(南宋初年已处死张邦昌),但冯澥、王时雍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还有那些依旧身居高位的卖国贼,都必须付出代价!

“冷静!”苏先生低喝一声,一股清凉的气息拂过,让处于暴怒边缘的岳铮心神一凛,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杀意。

苏先生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郑重地将血书重新折叠好,递给柳蝉衣:“此物干系重大,务必收好!”然后,他拿起了那个小巧的白玉盒。

玉盒入手温润,盒盖上的玄鸟图案栩栩如生。苏先生仔细检查,发现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同样找不到开启的机关。

“这玉盒…如何开启?”苏先生看向柳蝉衣。

柳蝉衣接过玉盒,仔细端详着盒盖上的玄鸟图案,秀眉微蹙:“这…似乎并非千机门的手法。冯公公或许用了别的机关…或者…”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沿着玄鸟的轮廓轻轻抚摸,感受着那流畅的刻痕。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玄鸟的眼睛——一颗镶嵌的、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子时,异变突生!

“嗡…”

玉盒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琴弦拨动的颤鸣!紧接着,盒盖上的玄鸟图案,那双由黑色石子镶嵌的眼睛,竟然微微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这是…”柳蝉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玄鸟…其目为引…”苏先生若有所思,喃喃道,“《山海经》有载,玄鸟乃商之祖,其目可通幽冥…冯益这老阉货,倒是会故弄玄虚。”他看向柳蝉衣,“丫头,用你的‘千机引’气劲,试着注入那玄鸟之眼!”

柳蝉衣依言,凝神静气,运转千机门独门心法,一缕极其精纯柔和的真气自指尖透出,缓缓注入那颗黑色的玄鸟眼中。

随着真气的注入,那黑色石子的幽光似乎明亮了一丝。玉盒内部的颤鸣声也清晰起来。柳蝉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气的输出和频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柳蝉衣额头再次渗出细汗,真气消耗颇大之时!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磬轻击的声音从玉盒内部传来!

盒盖,沿着玄鸟图案的边缘,无声无息地向上弹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尊贵、仿佛承载着山河社稷重量的气息,瞬间从缝隙中弥漫而出!这气息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威压,让书房内的三人同时心头一震!

岳铮更是感觉胸口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那是烙印在他血脉深处、对故国神器的本能感应!

柳蝉衣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了玉盒的盖子。

盒内,没有耀眼的珠光宝气,只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颜色深沉的皮革。皮革不知是何材质,非皮非帛,入手冰凉柔韧,上面用极其精细的银线,绣着一幅…地图!

苏先生和岳铮立刻凑近细看。

地图描绘的,赫然是汴梁皇城的核心区域!宫阙殿宇、御花园、太液池…标注得清晰无比!而在地图的一角,靠近太液池西岸一处名为“琼林苑”的皇家园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假山群被用醒目的朱砂圈了出来!旁边还有一行细如蚊蚋的银色小字:

“太液潜龙,地脉交汇,艮位三丈,坤水倒流处。玉在渊中,非真龙之血,玄鸟之引,不得其门而入。”

“汴梁皇宫!琼林苑假山!”苏先生倒吸一口凉气,“冯益这老贼,竟然把玉玺藏在了金人眼皮子底下!”

“太液潜龙…地脉交汇…艮位三丈…坤水倒流…”岳铮低声念着那些玄奥的提示,眉头紧锁。这些显然是开启秘道、找到玉玺的关键指引,但太过隐晦。

“非真龙之血,玄鸟之引,不得其门而入…”柳蝉衣念出最后一句,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盒上,“玄鸟之引…莫非指的是这玉盒本身?或者开启玉盒的方法?”她看向玉盒盖内,果然在内侧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凹槽,形状正好与那玄鸟图案吻合,凹槽底部,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可以流动的银色纹路。

“真龙之血…”苏先生沉吟道,“难道是指赵宋皇室血脉?这…这可就难了…”如今二圣北狩,皇室凋零,仅存的康王赵构远在临安,且对北伐态度暧昧,岂能轻易取得他的血?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玉玺的藏匿点找到了,但如何取得,依旧困难重重,危机四伏。那秘道入口的玄奥指引,更是如同一道天堑。

就在这时!

“笃…笃笃…”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叩门声,从书房紧闭的窗户处传来!

三人同时一惊!岳铮瞬间握紧了白蜡杆,柳蝉衣手指扣向腰间皮囊,苏先生眼中精光暴涨!

“谁?!”苏先生沉声问道,手已按在了书案下一个隐蔽的机括上。

窗外,一个苍老、平和,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阿弥陀佛。苏施主,故人造访,深夜叨扰,还望海涵。”

“老衲玄悲,感应此地煞气与佛缘交织,特来一探。”

玄悲大师?!相国寺的玄悲大师!

苏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凝重。岳铮和柳蝉衣也面面相觑,这位佛门高僧,怎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苏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隙。

只见窗外屋檐下,一位身披陈旧袈裟、面容清癯慈和的老僧,正单手立于胸前,静静站立在雨中。雨水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气罩隔开,僧衣丝毫未湿。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与书房内凝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正是名满江南的相国寺高僧,玄悲大师!

而在玄悲大师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佝偻身影安静地站在竹林边,赫然是那个曾在盐桥码头食摊出现的——独眼老人!

看到独眼老人,岳铮瞳孔骤然收缩!果然是他!他一路跟到了这里?还是…他本就与玄悲大师相识?

玄悲大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书房内神色各异的三人,最后落在柳蝉衣手中尚未合上的玉盒和那张描绘着汴梁皇宫地图的皮革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世情的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悲悯。

“看来…老衲来得正是时候。”玄悲大师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风雨飘摇的夜晚,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这传国重器现世,引动的,是滔天血浪,亦是…一线佛缘。”

传国玉玺的秘密,在这一刻,于临安城西夕照山下这间名为“听雨轩”的幽静竹舍内,在一位江湖隐士、一位佛门高僧、一位神秘独眼客的见证下,随着那份浸透血泪的宫闱秘图和玄奥指引,彻底展现在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岳铮和柳蝉衣面前。命运的巨轮,开始加速转动,将他们推向更加汹涌莫测的惊涛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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