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战课结束后的周日，卡塞尔学院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禁林边缘的露水还没干，巡逻队的靴子踩在草叶上，溅起细碎的水珠。

陆沉是被饿醒的。路明非和芬格尔还睡得天昏地暗，宿舍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那是昨天战术背心上带回来的，混着泡面的油脂香，有种奇怪的安逸感。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套上卡塞尔的制式黑袍。这种袍子布料厚实，领口绣着银色的徽记，走起路来带风，却总让他想起电影里的巫师。窗外的雾很浓，把城堡的尖顶泡得发虚，像幅没干透的油画。

食堂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早起的教授在喝咖啡。陆沉端了盘烤面包和热牛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雾霭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光斑，没什么温度，却让人觉得安心。

他想起昨天实战课结束时，楚子航那组是第二个回来的。他们没遇到偷袭，据说是楚子航用君焰直接烧开了瞭望塔的门锁，信号弹扔进去就完事了，干脆得像拆快递。

“狠人。”陆沉咬了口面包，心里有点佩服。换作是他，大概做不到这么果断。

正吃着，路明非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闯了进来，直奔取餐台，端了满满一盘培根和煎蛋，盘子边缘还堆着两个汉堡。“饿死我了！”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昨天打了一早上，消耗太大了！”

“芬格尔呢？”陆沉递给他一杯牛奶。

“还睡呢，”路明非含糊不清地说，“他说要补觉，昨晚打游戏到半夜，跟人组队打‘龙与地下城’，输得差点把电脑砸了。”

陆沉笑了笑。芬格尔总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靠谱——就像昨天在瞭望塔，他看似被偷袭得手，其实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陆沉找到机械死侍的关节弱点。

“对了，下午去图书馆不？”路明非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晶晶的，“我借了本《言灵觉醒案例集》，据说里面有三十种‘迟滞觉醒’的案例，说不定有跟我一样的！”

“去吧，我正好想看看龙族语言学的资料。”陆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上午没课，路明非抱着电脑回了宿舍，说是要查“龙与地下城”的攻略，报仇雪恨。陆沉则去了训练场，对着假人练习匕首格斗术。施耐德昨天那句话提醒了他——光靠天赋不够，得把那点本能练成本能。

训练场空荡荡的，只有风穿过围栏的声音。他一遍遍重复着刺、划、格挡的动作，汗水顺着下颌线滴下来，砸在橡胶垫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直到手臂发酸，他才停下来，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禁林的雾气发呆。

父亲留下的旧铁盒还在书包里，他一直没敢再打开。那些关于龙族的碎片信息像拼图，在他脑子里慢慢成形，却总缺最重要的一块——父亲到底研究出了什么？为什么会被死侍盯上？

“练得挺勤。”

陆沉抬头，看到楚子航站在围栏外，穿着白色运动服，手里拿着条毛巾，大概是刚跑完步。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少了平时的冷硬，多了点烟火气。

“随便练练。”陆沉擦了擦汗。

“匕首用得不错，但发力方式不对。”楚子航走进来，拿起旁边的训练用匕首，“刺的时候应该用手腕发力，不是胳膊，这样更快。”

他示范了一下，手腕轻巧地转动，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精准地刺向假人的咽喉位置。动作流畅得像水流，带着种致命的优雅。

陆沉跟着学了几遍，果然觉得省力不少，出刀速度也快了些。“谢了。”

“不用。”楚子航把匕首放回原位，“实战课你表现很好，比很多老生都冷静。”

这是陆沉第一次听到他夸人，有点意外。“你也一样，据说你们组五分钟就解决了。”

楚子航没接话，只是拿起毛巾擦了擦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那道平时不太明显的疤痕泛着淡粉色，像条沉睡的蛇。

“下午去图书馆吗？”陆沉忽然问。

楚子航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搭话。“去，查点资料。”

“正好，我也去。”

两人没再说话，一前一后走出训练场。雾气已经散了，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照在城堡的尖顶上，泛着金色的光。偶尔有穿黑袍的学生骑车经过，车铃叮当作响，像串流动的音符。

陆沉忽然觉得，这样的卡塞尔学院，其实也挺像个普通的大学。

下午的图书馆比平时热闹些。新生们大多在低阶言灵区扎堆，偶尔传来争执声——大概是为某个言灵的序列吵了起来。陆沉在龙族语言学区找到一本《古代龙族铭文破译指南》，书页泛黄，字迹是手写的，密密麻麻的注释里夹着几张手绘的铭文拓片。

他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旁边传来抽气声。路明非捧着那本《言灵觉醒案例集》，眼睛瞪得溜圆：“你看这个！有个人三十岁才觉醒言灵，还是超强的‘时间零’！”

“‘时间零’？”陆沉凑过去看，“序列84，能放慢时间流速的高危言灵？”

“对啊对啊！”路明非激动地拍桌子，“说明我不是废物！我只是觉醒得晚！”

旁边的图书管理员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小声点。路明非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等我觉醒了超强言灵，就让恺撒和楚子航都给我点赞！”

陆沉笑着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书页上投下斑斓的光，把那些晦涩的铭文照得像某种神秘的符号。他忽然在一页拓片上看到个熟悉的图案——和父亲旧铁盒里那张照片背景里的树一模一样。

拓片下面的注释写着：“疑似龙族隐脉的‘守护印记’，常见于北欧遗迹，功能未知。”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找到了？”楚子航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手里拿着本《龙族隐脉分支考》。

“嗯，看到个眼熟的符号。”陆沉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

楚子航的目光落在拓片上，眉头微蹙：“这个印记，我在执行部的档案里见过。去年在西伯利亚的遗迹里，发现过类似的石刻，旁边还有具混血种的骸骨，手里攥着块一样的印记碎片。”

“混血种的骸骨？”

“嗯，死了至少五十年了，骸骨上有被死侍袭击的痕迹。”楚子航合上书，“施耐德说，那可能是某个隐脉混血种的据点，后来被灭了。”

陆沉的手指划过那个树状印记，指尖有点发凉。父亲的照片背景是南方的海边，怎么会和北欧、西伯利亚的遗迹扯上关系？

“隐脉混血种是什么？”他问。

“没被秘党登记在册的混血种分支，”楚子航的声音压得很低，“据说他们掌握着一些秘党不知道的龙族秘密，行踪诡秘，很少露面。”

陆沉想起昂热说过的话——父亲曾是卡塞尔的学生，后来离开了。难道父亲离开后，加入了所谓的“隐脉”？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管理员开始收拾散落的书籍，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走吧，食堂快关门了。”楚子航站起身，合上书。

陆沉点点头，把那本《古代龙族铭文破译指南》放回书架，却把那个树状印记的样子刻在了心里。

走出图书馆时，晚霞正染红天空。路明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拉着他们往食堂跑，嘴里嚷嚷着“今天有烤鸡，去晚了就没了”。

陆沉跟在后面，看着路明非蹦蹦跳跳的背影，和楚子航挺拔的侧影，忽然觉得，那些关于隐脉、关于印记的秘密，或许不用急着揭开。

至少现在，他有地方吃饭，有课上，有能一起打闹的室友，甚至还有个愿意分享情报的“同类”。

这样的日常，挺好的。

他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两人。食堂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像个温暖的路标，指引着他们走向烟火气弥漫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