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天外陨砚,异世惊魂
第1章 楔子:天外陨砚,异世惊魂
冰冷的数据流在眼前疯狂滚动,无数debug报错的红字像濒死的血泪,吞噬着屏幕上最后一点微光。许宣感觉自己的意识也跟着那行行崩溃的代码一起溶解、分解,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色沼泽。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边缘开始被黏稠的黑幕侵蚀,耳鸣尖锐得如同濒临极限的金属磨片。又熬了一个通宵,该死的项目……这是过劳?心梗?窒息感掐住了咽喉,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倒地的闷响。
最后一抹清醒即将被黑暗吞没前,他感觉身下的地板在震颤——不,是整个实验室,不,是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摇晃!那不是心跳的错觉!某种超越人耳捕捉极限的、低频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轰鸣透过冰冷的地板狠狠撞进他的脊髓!
他几乎是用灵魂残存的力气,在意识彻底沦陷的瞬间,转动眼珠,艰难地瞥向天花板那个巨大的采光天窗。
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厚重的乌云被一种蛮横到无法理解的力量生生撕裂、排开!
一道幽光!深紫中透着无尽冷冽的暗金,核心处是无法形容的“黑”——那不是普通的黑,更像是宇宙本身裸露的一个创口,幽邃得连光线经过那里都发生了不可名状的扭折和塌陷。它带着一种沉静而恒久的力量,穿透了疯狂震荡的大气,直坠而下!
那东西很大,远超想象,它的表面并非光滑的金属或岩石,更近似某种……凝固的宇宙尘埃与星云物质的结合体,勾勒出无数极度扭曲、不断变幻着的锐利棱角!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惨淡亮光的“丝线”——不,是更破碎的东西,某种法则的余烬?它们在高速坠落中崩解、逸散,在极致的幽暗中拖曳出千万道细碎而凄厉的流光轨迹。
视野一片血红!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涌和未知轰鸣混杂的死亡交响。但许宣的脑子,或者说那属于现代顶尖程序员的灵魂核心,在彻底的黑暗淹没前,抓住了一个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
“坠点……建模计算……冲击能级……湮灭级……不可能……物理常数……它怎么……没爆炸……”
意识,像被强行拔掉插头的屏幕,“嗤”地一声,归于虚无的死寂。
酸腐的霉味,带着隔夜冷粥和浓重墨汁混杂的气息,强硬地钻入鼻腔,把意识从混沌的泥潭里一点点往外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冰寒刺痛。
许宣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能勉强分辨眼前是污黄泛黑的苇席顶棚,一些同样破旧的稻草耷拉着垂下来。他用力眨了下眼,瞳孔艰难地聚焦。
陌生的……棚顶。
不是ICU冰冷的白炽灯,也不是他那小出租屋贴满了便利贴的灰白天花板。
一股尖锐的冰寒从尾椎骨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碎片里那毁天灭地的幽光和无法解释的……等等,这是哪儿?!噩梦吗?!
他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背叛了他。一阵剧烈的眩晕和难以想象的虚弱感瞬间攫住了他。酸软的四肢像是被抽干了骨髓的棉絮,大脑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肺部更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令人心慌的空洞啸鸣。
“咳……咳咳咳!”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根本止不住,每一次胸腔的痉挛都牵扯着全身骨头缝隙里钻出来的酸痛。他下意识伸手捂住嘴,掌心传来的黏腻和冰凉让他悚然一惊。移开手,借着破窗纸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手上一抹刺目的暗红。
血。
濒死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但不是生理上的,而是认知彻底崩塌的绝望。
“不……不可能……”
他强撑着抬起千斤重的眼皮,环顾四周。触目所及,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土坯墙被煤油灯的长年熏燎染出浓重的棕黑色泽,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参差的草梗和更深的泥土本色。一张破旧的、桌面被磨得发亮泛黑的矮方桌,上面一盏小小的油灯早已耗尽灯油,灯捻焦黑蜷缩。一支洗得发秃、笔杆开裂的毛笔,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作砚台——碗底还有浅浅一层乌沉沉的墨,散发着劣质松烟墨那股刺鼻的味道。墙角堆着几捆发黄的竹简,上面似乎写着字,但距离太远、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唯一的“家具”大概就是自己身下这张坑洼不平、几块破木板勉强架在土坯上的“床”,铺着薄薄一层硬得硌人的草垫。
贫穷。病弱。闭塞。
和他在那个钢筋水泥、信息爆炸的现代世界里的身份格格不入。
“这……这怎么可能……医院呢?实验室呢?!”
许宣试图调动思维,却只觉得大脑皮层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锐痛。就在这痛苦挣扎之际,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如同烙印般直接浮现在脑海最清晰的地方——
许仙。
带着一种奇异的、宿命般的熟悉感和无法摆脱的沉重枷锁感。
许宣?不!他是许仙!字……汉文!?
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炸开的硬盘文件,疯狂地、无序地冲击着他的意识洪流:破败的书院,同窗们或讥讽或怜悯的白眼,主考官冰冷无情的呵斥落第的宣判声,因无钱抓药躺在破床上咳嗽带血的瘦弱妇人(娘亲?)……
痛苦!屈辱!绝望!寒窗苦读却始终无法出头的巨大挫败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还有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和时刻折磨着身体的沉疴宿疾……
“呕——”混杂着震惊、排斥和汹涌而至的陌生记忆的巨大冲击,让他胃部剧烈痉挛,伏在冰冷的土炕边沿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不!这不是他!他是一个程序员!他生活在21世纪!有稳定的工作,有……他叫什么来着?对了,许宣!
可脑海里那个“许仙”的经历,那些细碎而真实的痛苦,是如此汹涌澎湃,如此……根深蒂固!两股截然不同的“我”在意识的战场上疯狂对冲、撕裂、吞噬。
“我……我是谁……我……”他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硌人的草垫上,剧烈的精神冲突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冰冷的汗水混合着不受控制流下的生理泪水,浸湿了鬓角。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与他正经历的巨大痛苦和陌生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如同投入混乱水潭的一颗小石子,突兀地闯入了他的感知。
冷。
并非气温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更深处、仿佛能冻结灵魂根源的……死寂之寒。
这缕诡异的寒气并非来自外部环境,更像是源自他自己的躯壳,更准确地说……
来自他的左臂!
他下意识地、僵硬地转动着还在颤抖的身体,目光一点点投向被他刚才下意识压在身体内侧的左小臂之下。
昏暗的光线下,他瞥见被压在身下,紧贴着手臂的——那东西。
一个角落。
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角落。
正是这一瞥,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心跳在瞬间冻结!
它的材质非金非石,非木非玉。表面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幽暗,那是一种拒绝任何光线正常反射的黑,像是将一小块最深的宇宙虚空强行凝固于此,带着一种绝对孤寂和沉默的重量。尘埃落在它表面,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滑开,无法真正附着。但最为诡异的是,在这无法形容的“幽暗”基底之上,覆盖着如同活物般缓慢流动、变幻的诡异纹路!
这些纹路初看粗糙古拙,细看却玄奥到了极点,绝非任何已知文明的刻痕。它们在缓慢地、永不停歇地运动!线条时而纠缠如藤蔓,时而碎裂成难以计数的、闪烁微光的星点残片,每一瞬都在组成……组合……分解……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许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超越物理极限的坠落、毁灭性的光芒、冰冷死寂的幽暗……所有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拼凑!
就是它!
那个穿透大气、撕裂他整个世界认知……拖曳着流光坠落的……东西!
它缩小了无数倍?但它就在这里!冰冷的触感紧贴着他的皮肤,隔着粗布衣袖都透出那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寒意。它在吸收他身体的温度?还是那寒意本就是它的本源?
更荒谬的是,它此刻的形状……
许宣喉头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竟然像是一方……
古代读书人用来研墨的——砚台?!
荒谬!恐怖!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诞感,瞬间攫住了许宣的全部神志。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时,一种微妙的联系感,或者说牵引感,毫无征兆地在灵魂深处生成。仿佛是冰冷金属在接触皮肤的刹那产生的静电感应,但这感应直透骨髓,牵连意识。那方诡异的“砚台”中心,最幽邃的那一点,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他的注视,又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这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变化,落在刚刚经历世界崩塌、记忆撕裂的许宣眼中,却不啻于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呜……咳咳……”巨大的刺激之下,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虚弱如同冰冷的海潮,要将他彻底吞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压在手下的、冰冷如深渊核心的古怪“砚台”,死死攥紧在掌中。
入手沉重得超乎想象,远超同等体积的石块。那冰冷的感觉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温度,更像是直接侵蚀灵魂的寒毒。可他不敢松手。这来自天外、导致他穿越异界的东西,是他混乱世界里唯一一根实质的、冰冷的“锚”。
眩晕愈发猛烈,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再次拉入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刹那,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铭刻在灵魂最深处:
这冰冷沉重的天外之物,是绝境……还是……
……
黑暗。虚无。
时间的尺度失去了意义。许宣感觉自己悬浮在无垠的深渊,身体不存在,感知却怪异地被拉长、扭曲。
突然,一点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感,如同濒死心脏的最后一搏,悄然从紧贴冰冷砚台的掌心传来。那不是温度的回暖,更像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来自生命本源的震颤?或者说是那冰冷死寂本身传导过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扰动”?像是投入死水的石子。
这丝微弱到极致的“活”意,瞬间成为了虚无黑暗中唯一明确的坐标,如同在浩渺夜空中点亮了一粒微尘般的星火。
这微弱的光点猛然间剧烈摇曳、膨胀、爆发!
许宣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与火交织的洪流狠狠攫住!仿佛有亿万根无形的刻针,带着刺穿混沌的尖啸和炽热灼魂的洪流,强硬地、粗暴地穿透了他残存的意识屏障!
无数无法理解、散发着古老恒久气息的洪流瞬间灌入!它们并非文字,而更像某种本源的“道痕”碎片、崩碎的智慧结晶、凝固的时间尘埃!如同坍塌的星空,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碾进他脆弱的思维。
“啊——!!!”
灵魂层面的撕心裂肺!无数残缺而辉煌的景象疯狂闪现:巨笔划过星空留下文明的轨迹;简牍成林演化天地秩序;宏大殿宇在无尽诵念中崩塌又重塑;有衣带飘舞的圣贤,指间流淌星河;有顶天立地的巨人,用胸膛磨墨,以脊骨为笔,在龟甲上刻下不朽……混乱!神圣!宏大!悲怆!辉煌!苍凉!万古时空凝结的尘埃如狂暴沙暴,狠狠冲刷着许宣的灵魂!
传承?不!是冲击!是风暴!是填鸭式的、粗暴的灌输!
剧痛!撕裂!
但奇异的是,这些混乱暴烈的碎片洪流,在冲击他意识本源的同时,竟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发生着共鸣?不是与他自身,而是与他灵魂中某些深藏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烙印……那些冰冷的公式、严谨的逻辑结构、对宇宙万物冰冷解构的视角……
一种莫名的异变,在痛苦风暴的核心悄然萌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灵魂层面的滔天风暴终于稍稍平息。
剧痛并未完全消失,意识的核心却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锻造淬炼,褪去了原本程序员灵魂中的些许程式化的冷硬,变得更加沉凝、厚重,带着一种初生般的纯净和……一种被强行拓展开阔后的苍茫感。
一种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如同冬眠后复苏的种子,正在意识海的最深处扎根、萌芽。它不提供热量,也不赋予肌肉力量,却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和感知的延伸——仿佛灵魂表面新长出了一双洞察幽微的眼睛。
那是……识海?
那正在萌芽的力量……
许宣的灵魂核心在剧痛后的余震中,捕捉到了两个模糊却带着独特道蕴和权柄感的词汇碎片:
才气!
文道真种!
一个古老、浩瀚、失落的体系……在他这个穿越者灵魂与被砚台硬闯进来的天外异物搅合成的一锅乱炖中……诞生了?
这力量太过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远不足以对抗身体的虚弱和这个陌生世界的恶意,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像在无尽的黑暗中凿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孔洞,让一缕名为“可能”的光透了进来。
他艰难地想要“睁开”这双新生的“眼睛”,尝试去感知和捕捉识海中那新生的“种”……以及那始终像冰山核心般镇在灵魂深处、传递着永恒死寂与无边重量的——砚台!
他的感知如同新生的触须,尝试着向冰冷的核心探去。
就在感知触碰“砚台”的刹那,那冰冷的“死寂”突然变成了主动的“吞噬”!
一股强横无匹的吸力猛然从砚台深处传来!仿佛要将许宣刚凝聚出的那缕“才气”,连同他那点可怜的残魂一起,强行吸入其无底的幽暗核心碾碎!
“嗡——!!!”
就在许宣灵魂震荡、新生的力量即将被连根拔起的瞬间,那砚台幽邃核心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骤然放大!
不,那不是光点放大!
是整个意识海,所有感官层面……都骤然被无限拉伸、压缩,投入了“砚台”那绝对幽暗的核心!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形状,甚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尽的、不断变幻的……光怪陆离的线条和符号的海洋!或者说……碎片的风暴!
“这……这是……”
许宣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意识点,被抛入了光速运行的、崩溃的数据洪流中心!
并非01二进制,而是无数更加复杂、扭曲、仿佛来自宇宙根源的扭曲符号!它们相互碰撞、湮灭、组合、再分离!每一次交错的瞬间,都迸发出足以刺瞎凡人感知的强光——那光芒中包含的信息流庞大得足以瞬间撑爆一个行星文明的数据库!但下一瞬又被新的符号洪流更彻底地碾碎、覆盖!
像什么?
量子叠加态下电子云的无限概率模型?
混沌方程中不可预测的分形轨迹?
三维坐标系在更高维度扭曲的投影?
无数来自前世现代科学的认知碎片,此刻如同被投入高速粒子加速器的玻璃珠子,在这无法形容的符号风暴中疯狂撞击、碎裂!仅存的本能理性思维在这灭顶的信息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哀鸣。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绝望刹那,砚台核心那些狂暴变动的、永不停歇的扭曲符号,却有那么极其渺小的一部分——或许只占万亿分之一都不到——在某个极其偶然的瞬间,组合成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结构”……或者说……“公式”?
它稍纵即逝,快到无法捕捉任何具体信息,但在它闪过的那个须臾……
整个狂暴肆虐、要吞噬一切的符号风暴,仿佛突然被无形的巨手凝固了一下!许宣被无限拉伸的意识在那万分之一秒内,获得了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喘息!
不是公式!
那是……一种……运算?一种……分析?一种……模拟?
核心的冰冷死寂似乎在那一刻……变成了某种……“程序”?一个为了“理解”外部输入……或者说他这外来灵魂……而运行的超级算法?
这个念头荒谬绝伦,却像最后的救命稻草!
许宣用灵魂在呐喊,向着那冰冷的、似乎毫无意志的砚台核心嘶吼:
“停——!给——我——停——!我是你的宿主!是载体!不是原料!不是燃料!”
他甚至用尽最后力气,试图驱动那缕新生的才气,模拟着记忆中计算机编程最核心的指令结构逻辑:“ERROR!拒绝执行指令!执行对象不匹配!需要……加载兼容包!需要……分析……我的……存在形式!”
就在他榨干最后一点灵魂力量“发射”出这毫无科学逻辑的混乱指令瞬间——
轰!
如同黑洞视界边缘坠向奇点前的强引力时间膨胀效应,整个混乱的符号风暴被强行拉伸、定格了一个“瞬间”!
风暴……停止了。
不,并没有停止。在意识层面感知的那个“瞬间”,风暴并未消失,它仍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运行着。但相对于许宣那点可怜的残魂意识,它变得……极其……极其……极其地……缓慢!慢到几乎停止!仿佛整个狂暴的宇宙风暴,被超距拉伸到了时间流速几近停滞的一个“参照系”内。
而他自己那点微弱的意识,却被骤然加速了亿万倍!如同被加速到光速的粒子!
相对论效应!这个名词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一快(意识)、一慢(风暴),两者之间的“相对运动”被强行错开!
一个匪夷所思的、无比短暂的“观察窗口”形成了!他的意识,得以在高速状态下,相对清晰地“看清”身处于这个绝对幽暗核心的……“景色”。
没有色彩,只有纯粹的光和影构成的无尽线条,勾勒出难以计数的、不断变动又循环重复的奇异结构。它们宏大、精密、冰冷,像是某个被遗忘的超级文明的数学课本在星空中投影出的永恒定理模型。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砚台”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他从这浩瀚奇景中汲取任何有效信息,那高速运行的意识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离心力”!
噗!
如同挤过一段粘稠至极的无形甬道。许宣猛地“挣脱”出来!
强烈的错位感和窒息感瞬间将他拉回肉体!冰冷的寒意再次包裹全身,虚弱的病体无力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细胞上。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剧烈痉挛,眼白上翻,从那个诡异的状态中强行挣脱出来。
“嗬……嗬嗬……”他趴在冰冷的草席上,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脊背淌下,浸透了单薄的粗布衣物。
劫后余生。
刚才发生的一切,时间感混乱到了极致,仿佛在冰冷的砚台核心渡过了几千年,又仿佛只在灵魂崩碎的边缘打了个短暂的寒战。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窗外。
被暴力撕开的破窗纸缝隙外,天色竟然毫无变化!依旧是那种黎明前最为深沉的灰暗!
刚才经历的一切……灵魂被卷入又抛出的惊心动魄……难道只发生在……呼吸之间?
那方灰扑扑、此刻却带着无边威压的“砚台”,依旧冰冷沉重地躺在他被汗水湿透的掌心。
许宣低下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它。恐惧依旧在骨髓里蔓延,刚才差一点就被那东西当成“燃料”彻底湮灭。但一种更为强烈、更为本质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恐惧的冰层下奔涌翻腾,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奇!
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能压倒一切恐惧的——求知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刚才“看”到的景象又是什么?那个奇异的公式……是错觉吗?它分析什么?计算什么?它和我……或者说……那个被强行塞进脑子里的“文道真种”……到底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缩小?它选中了我?还是砸中了只是个意外?它……有目的吗?
无数问题如同狂乱的蜂群在脑海中嗡嗡作响。这未知的冰冷物件不再是单纯的死亡威胁,而变成了一道通往宇宙终极奥秘的、极度危险却又致命的诱人邀请函!一个蕴藏着无尽谜团、无尽力量、甚至可能包含了他为何穿越缘由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手指,因为恐惧和剧烈兴奋的双重刺激而微微颤抖,却不由自主地,将那冰冷沉重的砚台,更加用力地紧握在手中,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极其遥远、微弱、却带着某种冰冷神圣力量的震动感,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壁障,从九天之上极其模糊地传递下来!
那震动感非声非光,却让许宣新生的“才气”感知猛地一颤!如同猎物被顶级猎食者气息锁定的本能警兆!
同时,一股极其庞大、混乱、充满原始野性的生命气息,带着一种濒死哀婉的华丽感,也以一种流星坠落的恐怖威势,遥遥地、模糊地、从天穹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它们并非直指这座破败的土屋,更像是……划过天际的余光?被这方砚台新生的微弱“才气”……或者说它本身的存在……无意识地牵引、放大了?
许宣猛地抬头,望向纸窗破裂的方位。
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云层之上,遥远的、绝对超越玄黄大陆天际的所在——
一道细微却纯正到令人心悸的金光利箭般刺穿无数世界隔膜,冷酷地扫视下方苍生。
一道炽烈璀璨、带着青紫色尾焰却明显后继无力的流虹,如同折翼的不死鸟,带着决绝的美丽和不甘的哀鸣,撞向这片大陆某个未知的角落。
两者皆浩瀚无边,却又隔着重重时空传递到此地的波动已极其模糊,非许宣能捕捉其真貌。唯有那冰冷砚台传递来的微弱感知,忠实地勾勒出这惊鸿一瞥的恐怖轨迹。
它们……要撞上来了?
不,是那股庞大混乱的气息坠落之处……
“那个方向……离这里似乎不算太远?”一股莫名强烈到无法解释的冲动,攫住了许宣的灵魂:“去找它!”
仿佛有个声音在灵魂最深处呐喊:那里有答案!有危险!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他猛地从冰冷的草席上坐起!虚弱感并未消失,但新生的才气如同微弱却精准的油泵,强行驱动了他这具油尽灯枯的躯体。巨大的未知压迫着他的理智,但更强的好奇心和一种绝境中求生的狠劲,驱使他做出了决定。
他强撑着,艰难地挪下土炕。单薄的草鞋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在消耗生命中最后一点热量。
必须离开!在这里等死毫无意义!要么在路上冻毙病死,要么……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他抓起那灰扑扑沉重如渊的砚台,紧紧塞进怀里——它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得他心口一阵抽搐般的疼。这疼痛提醒着他未知的恐怖和刚才灵魂差一点崩灭的惊悸。
但同时,一种更加奇异的、被强行打通了什么关窍般的思维顺畅感,也在身体深处悄然滋生……
吱呀——
残破的屋门被用力拉开一道缝隙。
寒风如同裹挟着冰刀的潮水,猛地扑了进来,呛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门外,是笼罩在黎明前最深沉黑暗中的村庄轮廓,隐约能看到远处几户人家窗口透出的、和屋角堆着没扫净的、带着暗褐色可疑痕迹的残雪。
凛冽寒风钻透单衣,像是无数冰针刺入骨髓。
冷!饿!病!疲惫如同无数冰冷沉重的锁链缠绕着这具躯体!
许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像要将肺腑整个咳出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按在胸口藏匿砚台的地方,那里冰冷如铁,亦沉重如命运本身。
“我必须……离开……”他低语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摩擦。“死在这里……或者……找到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肺部的血腥气和严寒的冰渣,刺得他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他抬起一只脚,颤抖着,迈过那道冰冷而高阔的门槛。
一步踏出,寒风灌顶,仿佛将前尘与过往彻底冻结在身后那间弥漫着霉味、绝望和死亡的破败土屋之内。
一只脚留在门槛内的过去——那里埋葬着名叫许仙的贫病书生所有的失败、屈辱和死寂。
一只脚跨出门槛外的黑暗——前方充斥着凛冽寒风和彻骨冰冷,却似乎也藏匿着名为许宣的灵魂挣扎求存、渴望撞破天机的一丝微光!还有……那从九天坠落的、未知的“它”!
一道极其微弱的、只在他意识深处萌发的奇特波动悄然流转,仿佛新生的根系艰难地刺穿了冻结的土壤。这波动无形无质,却让怀中的冰冷砚台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表面的诡谲纹路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风起了。
自深渊而来,吹过残破屋角与冻土,卷起几片枯草,打着旋,冲向黎明前最黑暗的天际。暗褐色的残雪被吹散,露出雪下一抹陈旧的暗红,宛如凝固的血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