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赵嬷嬷和小男婴
第183章 赵嬷嬷和小男婴
城头上,没有来得及建功立业的侍卫和侍女面露可惜,心里尽是悔恨,想着若是能早一步出手,这杀死秦汤梅的功劳就不会是别人,而是自己。
“还有机会!”
他们中的其中一人突然低声说话,脸上的后悔被一种激动的通红所取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机枪前,握紧扶手和开关,把黑洞洞的枪管对准青石地板上蜷缩、抽搐、曾经高高在上的身影——他们昔日的主子!
…………
库房厚重的城门隔绝了浓郁不散的血腥与硝烟,彻底锁死门内、门外的两个世界。
门内的另一个“天地”中。
高耸的库房内城墙壁垒森严,其根基处,竟凿挖出一道宽阔惊人的环形池塘。
池水幽深,呈现一种近乎墨玉的沉碧之色,呈“口”字形沿着城墙根蜿蜒伸展,将中央一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紧紧环抱其中,不留一丝可涉足的岸线。
水面异常平静,在炎热的日头下,泛着细碎的光。
池宽足有三十米开外,绝非人力可轻易逾越。
宽广深邃的池塘并非非死水,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汩汩”声自池底深处传来。
那是连接着地下暗河的活水在缓缓注入、循环,带走任何可能淤积的腐气,使得偌大一片水域,竟无半分异味,唯有水汽的清冽与深潭特有的凉爽弥漫。
水面之下,也并非空寂。
偶有暗影无声地滑过,快如鬼魅,带起一串细密的气泡。
倏忽间,“哗啦”一声水响,一道半米长的银亮身影猛地蹿出水面!
竟是一条奇形怪状、牙尖嘴利的怪鱼!
怪鱼形如柳叶,却生着一张几乎占据半个头部的大嘴,唇吻开合间,两排细密如锯齿、闪烁着寒光的尖牙清晰可见!
怪鱼凶悍地凌空咬合一下,带起几星水沫,又“噗通”落回深水,转瞬消失无踪。
却不知这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着多少这等嗜血的生灵。
一架通体由莹润白玉雕琢而成的拱桥,横跨宽阔凶险的池塘。
这座通向水中央小楼的唯一道路,桥身弧度优美,却异常狭窄,仅容两人勉强并肩。
桥栏低矮,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阳光照射下,玉石仿若自身在散发着微弱的冷光中,更衬得桥下墨池深不可测。
在石桥尽头、池水中央沉默伫立的二层殿宇并不大。
其屋顶有琉璃装饰、鸱吻兽首、红砖青瓦、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廊檐朱栏,端的是一处形制古典、历史悠久的建筑。
此刻,一个苍老的身影正驻足在小楼门前,很是紧张。
她是秦汤梅的乳母兼贴身管家,赵嬷嬷。
赵嬷嬷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的深褐色布衣,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髻上插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银簪。
岁月在她脸上刻满纵横交错的沟壑,每一道都写满风霜与忠心。
赵嬷嬷枯瘦的双手正紧紧抱着一个裹在锦缎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约莫将近一岁,小脸粉嫩,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动着,对周遭的紧张气氛浑然不觉,兀自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粉嫩的嘴角不时淌下一滴晶亮的口水,滴落在赵嬷嬷粗糙的手背上。
赵嬷嬷却毫无察觉。
她垫着脚尖,脖颈竭力向前伸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城门方向。
虽然厚重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完全阻隔了视线,但方才外面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以及最后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奉家主之命!清理门户!”的呐喊,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赵嬷嬷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里。
每一阵隐约传来的、哪怕是最细微的兵刃交击或呼喊,都让赵嬷嬷布满皱纹的脸颊剧烈抽搐一下。
她抱着婴儿的手臂无意识地越收越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怀中的婴儿似乎被勒得不舒服,小嘴一瘪,发出不满的嘤咛。
“哦……哦……乖宝不怕,不怕……”
赵嬷嬷如梦初醒,慌忙放松些力道,布满老茧的手指笨拙而轻柔地拍抚婴儿的背心,声音干涩沙哑地哄着,眼神却依旧死死粘在城门的方向。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赵嬷嬷无意识低声祷告,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自从秦汤梅出生之时,她便如现在轻哄男婴这般细心照顾秦汤梅,是亲眼看着秦汤梅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如今模样的。
几十年的主仆情分,早已超越了寻常。
【以小姐的性子……那般决绝地出去……外面的动静又……】
赵嬷嬷想着,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点点往下沉。
这库房院落,看似清幽雅致,实则步步杀机,是精心构筑的绝地!
自从几日前彻底掌握库房,赵嬷嬷比谁都清楚它的厉害。
坚实高大的城墙便是库房的第一道关卡,而后绕着小楼流淌的深池,是第二道鬼门关!
池水幽深莫测,底下暗流涌动,更有钟家耗费巨资投放、精心培育多年的食人鱼成群潜伏。
食人鱼凶悍嗜血,尖牙可断人骨,入水者顷刻间便会被啃噬殆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唯一的通道白玉桥,狭窄异常,一次至多容两人通过,且毫无遮挡。
若有敌人强攻至此,桥上之人便是活靶子!
而中央小楼,墙厚如堡垒,门窗皆用特殊金属加固,一楼更是只留了几个狭小的气窗,易守难攻到了极点。
只稍在石桥尽头、小楼这边安放一队机枪手,或几名端着特制左轮手枪的修士守住桥头,纵有千军万马,也难越雷池一步!
除非……除非外面的人已经彻底掌控局面,把如今钟家仅剩的些许侍卫策反为己用,就不可能败!
而且……
赵嬷嬷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懵懂无知、兀自咿呀学语的婴儿。
这是小姐唯一的骨血,也是钟明理现今仅有的血脉……
若外面真的面临巨变,这深池孤楼,究竟是最后的堡垒,还是…绝命的囚笼?
亦或,把持着手中的孩子,为小姐和自己威胁出一条出路……
“所有都是退路,也都不是退路……”
赵嬷嬷喃喃自语,不知道该如何自处。